王子業記起……
應該是……今天清晨的事。
已經過了天亮的時分,濃濃的陰雲卻壓得窗外有如子夜。路燈早已完成了一夜的站崗,沉沉睡去,留下漆黑的街道伸手不見五指。
大雨將至,陰風卷著初秋的落葉,在冷清的道路上肆虐狂舞,發出一陣又一陣嗚嗚的聲音,伴隨著被刮起的雜物不斷拍打在玻璃上,好像一個流浪的白衣女人,趴在窗外敲著窗戶沙啞地哭唱。
那時,王子業還在沉睡,好像這樣的天壓根就不適合醒來,更不適合出門。
然天不由人,他還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了。或許是因為睡得太死,鈴聲響起時,心髒竟一時間被那鈴聲刺激得狂跳起來。他摸黑抓起手機,卻看到黑暗中的屏幕上閃爍著一張沒有五官的人臉,驚得他慌忙坐起身,倒吸了一口涼氣。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不過是來電提示的界麵,一紅一綠兩個電話燈閃動著,上麵擎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吳俊。
是俊哥。
看到這名字,王子業長舒了口氣,吳俊成熟冷峻的臉龐浮現在腦海裏,讓他心情平複了很多,好像那名字本身就帶著某種正氣,能驅邪避凶。
他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按開床頭的台燈,接通了電話。
“喂,俊哥。”
“起了嗎?”
“哦……嗯。”
“那就好,白局長出事了,花園路135號的兩層別墅,方便的話馬上過來一趟。”
吳俊說的很急,話音未落,電話那頭就變成占線狀態,好像吳俊那邊又有什麼電話接了進來。
白局長出事了?
王子業愣愣地掛了電話,安城市隻有一個白局長,就是管財政的財政局正局長白奕龍。王子業知道,這一年國內反腐風生水起,白奕龍也在前些日子東窗事發,被紀委立案調查。隻是按理說,這反腐案件是歸紀委調查組處理的事,卻不知關警方什麼事。
花園路位於安城西郊,傍山而建,離市區較遠,人跡罕至。
驅車抵達135號的時候,天上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陰雨,讓本來就空曠的郊區公路變得分外冷清。
一下車,王子業就看到了吳俊口中的兩層別墅。這是一棟徹頭徹尾的古宅,建在山底的山窩裏。漆黑的鐵柵欄和大鐵門把它團團圍起,磚紅色的古老牆壁爬滿蒼綠色的爬山虎,兩顆已經枯死的古木立在院子裏的門前,好像一雙來自地獄的手,掙紮著伸向烏黑的天空。比起別墅,它看上去更像一棟監獄,住著無數無期徒刑的靈魂,被紅塵俗世永遠的放逐。
的確有人被放逐了,他的名字叫白奕龍。
穿過警務帶,王子業就從吳俊口中聽到了白奕龍消失的消息。讓王子業意外的是,吳俊用的是“消失”,而不是“失蹤”。
聽過案情,王子業才明白為什麼吳俊要用“消失”兩個字。
原來,位於安城西郊的這棟古老別墅地點偏僻,雖然占地麵積不小,但背後三麵都是傍山峭壁,隻有正麵的大鐵門外有一條公路經過,也就是王子業剛剛駛過的花園路。據監控攝像頭顯示,昨天傍晚時分,白奕龍駕車來到了這棟別墅,進入後一直沒有出來過。直到今天淩晨,宅子的傭人慌慌張張地從前門跑出來,一邊在路上攔車一邊打著電話報警。整個過程中,白奕龍的車一直好端端地停在院子裏一動未動,整夜經過這個路段的車輛隻有不到十輛,未曾見到有任何車輛在這棟別墅門口或附近停留過。然而白奕龍就這樣從宅子裏憑空消失了,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剛聽過案情後,王子業的第一反應是——畏罪潛逃。雖然監控錄像排除了白局長駕車或搭車從正門花園路離開的可能,但是畢竟別墅的院子很大,不排除他從後門的山路逃離或古宅本身有暗道的可能。
可是,經過一天的摸索探查,這兩種可能也同樣被排除了。因為別墅後三麵的峭壁過於光滑陡峭,除非是熟練的攀岩運動員用專業的攀岩工具攀爬,否則一般人根本寸步難行,即使上得去也下不來。而別墅內部,也沒有發現任何疑似暗道或暗門的東西。也就是說,從某種程度上,昨夜的這棟別墅可以視為一間巨大的密室,唯一的出口隻有正門。
而王子業現在所站的這間二樓大書房,就是今天探查的最後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