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的水汽蒸騰在木桶上方,遮住了一室的春意旖旎,室內放置了幾盆燒得正旺的炭火,伴著白茫茫的水霧,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隔著薄如蟬翼的山水屏風,段流螢將自己盡數埋在溫暖的熱水中,盡情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心跳。
雖說自個兒看不見,但每每觸及後背上交錯的鞭傷,以及胸口處那凸起的箭傷,至今都教她心有餘悸,差一點,隻差一點,她興許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以前她恨死了這個見鬼的時代,在昏迷期間,也曾多次夢見自己仿佛靈魂出竅般,離開了這裏,飄向了自己一直向往的地方,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縹緲的聲音,不斷地喚著她,一具極致溫暖的身體,不斷溫暖著她,教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舍棄。
將頭埋在水中,她一會兒後怕,一會兒又覺得甜蜜似糖,恍惚間,是房門吱呀的聲音,以為是去拿藥膏的夏葵,她沒有多想,隨口喚道:“夏葵,你將藥膏放下吧,我已經醒了,自己來就成。”
屏風那端的腳步聲似乎頓了頓,隔著屏風依稀可以聽到略微粗重的喘息聲,她一時好奇,稍稍探出了腦袋,透過輕薄的屏風,就見手裏還握著藥膏的慕容衝怔楞在原地,烏黑深邃的眼瞳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就雙手交叉擋在胸前,被熱氣熏騰的小臉,登時酡紅一片。
“慕慕慕慕容……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背過身子倚靠在屏風邊,慕容衝摒棄方才不小心看到的春光,半晌才低啞道:“你青天白日洗什麼澡?!”
她順口回道:“我又不想被臭死,而且……誰規定洗澡必須要夜晚進行?”
這是哪門子邏輯?也不想想她昏迷期間因天氣寒冷,至多就是用熱水擦拭了下身子,這麼多天都不洗澡,她自己壓根就受不了好嗎?也真是難為他這麼個高度潔癖症患者,抱著她那麼多天,竟然都毫不嫌棄,還真讓她小小感動了一下下。
見他既沒有出去的意思,又默不作聲,她紅著臉硬著頭皮說道:“那個……你把藥膏放在桌子上就好了,我、我一會兒自己上藥。”
“嗯。”
嗓音啞啞的,慕容衝低聲應了一聲,也不敢多看,就將藥膏順手放在了地上,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他親自照顧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她的身子,老實說,那時候全副心思都在她鮮血淋漓的傷口上,每日睜眼閉眼想著的,都是她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的擔憂,完全就無暇顧及其他。
然而現在是不同的,她活生生地就在他眼前,他親吻她時,她也不是跟前些日子般,毫無反應,她會臉紅,會羞澀地回應著他,他猛然想起,說起來她已經十五歲還要多,而這正是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紀。
方才不小心看到的春光,透著蜜色的光潔肌膚,起伏連綿的胸線,不啻在昭示著她的爍爍芳華,她是個美麗的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女孩子,又較一般女孩子發育得更加美好。
慕容衝因為自己的遭遇,對男女之事向來持著排斥與厭惡的態度,他承認他每次見到她,總是克製不住想要去親吻她,但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他倒是從來都沒有想過,更是下意識就想要去排斥。
幾乎是想要落荒而逃,就連平穩的腳步都開始踉蹌,才想要推門而出,被她幾乎快哭出來的腔調硬生生拉回了腳步。
“等、等一下。”
慕容衝頓住腳步,頭也不敢回,喉頭幹澀地差點說不出話來,隻能勉強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什麼事?”
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倒黴,這麼窘迫,段流螢羞得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你、你幫我趕緊喚夏葵過來。”
“夏葵與紫玉一早就去了煙雨長安,說是煙雨長安的老板娘又準備了一些新品糕點,教她們去拿些給你嚐嚐。”
“……”
“你有事就說。”
“……沒事。”
微微回頭,看她像隻鴕鳥一般將自己埋在浴桶裏,小臉上更是糾結得不得了,慕容衝靜默了一會兒,說道:“真的?”
語畢作勢要走,就又聽身後的小女人近乎呢喃地低低說道:“……有事。”
搞不清楚她究竟要做哪樣,心理與生理上的雙重折磨,教慕容衝失去了耐心,顧不得她的羞赧與驚恐,取下了掛在屏風上的浴巾,繞過屏風,徑直就朝她走來。
完全沒想到他會這般大剌剌的過來,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段流螢隻能傻傻地睜大雙眸,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就見他也不嫌棄會不會弄濕自己的衣服,二話不說就將寬大的浴巾包裹住她的身子,打橫將她抱出了浴桶,一邊還體貼地為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她一顆濕漉漉的小腦袋聳立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