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甘肅永昌縣城。車隊剛一進城,駐防的馬家部隊一個騎兵營列隊歡迎。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西路軍餘部人馬,還以為是歸國華僑。我們沒下車時,他們高呼口號:“歡迎華僑回國抗戰!”我們一下車,他們馬上如臨大敵,部分部隊撤到城外布防,同時關閉城門,還在我們休息的地方站上崗哨,個個荷槍實彈。見此情景,我上街轉了一圈,隻見馬家部隊全在擦槍,見我走過,有的拉著槍栓,揚言要打死我。我還看到他們兵營裏有不少紅四方麵軍的被俘女兵,雙方認識,但不敢吱聲。
為了解圍,我找到了蘇聯車隊的領隊,說明了情況。他對我說:“一有情況,隻要你們堅持五分鍾,我們就把他們趕出去。”蘇聯車隊也見苗頭不對,駕駛員提挺機槍全上了城牆。
蘇聯車隊的領隊找到馬家部隊的頭頭,罵了他一頓:“你們為什麼這樣搞?他們的營地要你們放哨幹什麼?”馬家部隊頭頭理屈詞窮,隻得連聲說:“是,是,我們是為了保護他們的,保護他們的。”我氣憤地說:“謝謝你們的‘好意’,不要你們保護,請把崗哨撤掉!”就這樣,我們在那裏吃了一頓飯。馬家部隊把城門打開,我們才離開了永昌縣城。
蘇聯車隊到蘭州和我們分手了。
我們到了陝西中部地區某縣城,太陽還有丈把高。我們30多輛車停在一塊平地上,周圍是山,前麵一條大河。馬祿的部隊搶占了有利地形,在周圍山上架起了機槍,不讓我們走動。這時,隨同我們的丁參議前去和對方交涉,到半夜丁參議也沒回來。後來,我們又派了一個自己人去交涉,同時也做好了戰鬥準備。我們隻有30多條槍、4挺輕機槍,要交起火來也是相當危險的,但也絕不能束手就擒。後半夜,參議才回來,對我說:“政委,危險哪!他們準備把我們打掉。”我說:“我們知道,我們準備好了。我們不先開槍,他們開槍,我們就要打一下子,不會讓他們占便宜的。”
馬祿為什麼要打我們呢?據參議說:附近的富縣國民黨部隊和八路軍鬧摩擦,結果被八路軍繳了槍。馬祿派了兩個專員在這個縣工作,被我八路軍同時扣留。因此,馬祿想借此為理由,在我們身上報複。最後,一直交涉到後半夜,直到丁參議答應負責和八路軍協商,把馬祿的兩個專員放出來,才讓我們離開這個地區。
回延安的一路上,每過一地,總要受到馬家部隊的無理刁難,真是層層攔阻,處處險關,其中四次是相當危險的。有的問我們帶槍、帶子彈幹什麼?我們回答是防土匪,他們才沒話講。有的以搜查為名義,侮辱我們的女同誌,引起我們的憤怒,才不敢下手。
1940年2月初的一天傍晚,我們終於回到了日夜向往的延安。我們一進入延安,道路兩旁興高采烈的軍民夾道歡迎,又是呼口號,又是放鞭炮,熱烈的氣氛真是難以形容。無形中,一股暖流湧遍全身。
接著,在一個竹子搭起的簡易禮堂裏開了個歡迎會,台上台下燈火通明,紅綠標語貼滿四周。毛主席、陳雲、滕代遠、鄧發等首長全坐在主席台上。我記得,首先由我代表300多名西路軍指戰員講話。我說:“同誌們,我們現在到了延安了,回到了黨中央懷抱來了,回到了毛主席身邊來了,多麼幸福啊!我們今後要聽毛主席的話,執行中央的指示,服從領導。我們以前錯幹了十年,失敗了。今後要跟毛主席好好地幹革命……”
毛主席給我們講話。他首先給予我們高度評價:“你們沒有錯幹,你們幹得對。你們是革命的寶貴財富,是千兩黃金買不到的。”對於我們這些深受張國燾之害的戰士來說,還有什麼能比這更鼓舞人心呢!聽到這裏,我們的雙眼含滿淚花,會場裏掌聲經久不息。毛主席又說:“過去的事不要你們負責,應該由張國燾負責,是他錯了,你們沒有錯幹。你們今後要接受經驗教訓,好好幹。最後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毛主席、朱總司令分別代表黨中央、中央領導同誌、中央直屬機關設宴招待了我們。為了讓我們生活得好,在延安個把月時間裏,我們天天吃白麵,沒吃過雜麵,而中央領導和直屬機關都吃雜麵、小米。
每天上午,由一名中央首長給我們上課,講統一戰線,講政治、軍事形勢,下午組織我們參觀延安,還安排我們看了話劇《紅日》等。
同年3月初,組織上分配我和饒子健同誌帶100多人到新四軍五師工作,由我當指導員,饒子健當隊長。由於途中情況變化,到不了五師,我們就留在彭雪楓四師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