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亦勝到和田區葉城縣稅局任局長,已是1942年1月了。鄭亦勝,化名鄭正聲,參加過中央紅軍的長征,到達陝北後任中華蘇維埃中央財政部統收局長,兼任陝甘寧三邊特區財政特派員。1938年10月,鄭亦勝和高登榜由毛澤民點名來新疆工作,任財政廳秘書、財委會主任秘書,1941年被指派為新疆財政監察委員會視導員,負責哈密區及南疆各區、縣財稅視導工作。
鄭亦勝到葉城縣時,稅局辦公室東牆倒塌,影響辦公。省財政廳撥來修建款不足,還差1/3.他同稅局人員研究,能否將稅收獎金,各人看家庭經濟情況資助一點。有資助三個月的,有資助六個月的,他資助了在葉城全部獎金十個月,彌補了修建費的不足。許多人讚揚說:“稅務局工作人員看到公家有困難,大家出錢解決,精神可貴!”還有人說:“局長是個怪人,不要錢,獎金全部給公家修房用了!”縣政府有一個副縣長利用職權貪汙,查實後不認錯,他電報督辦批準,撤銷職務,追回款物。公安局養了一群羊,繳牧稅時少報羊隻1/3,進行瞞稅,稅局稽查核對後,叫他們補繳了稅款和罰款。為了阻止外國商人進行走私活動,稅務局在庫克牙、麻紮設立稅卡,堅決沒收走私貨物。人們說:“現在稅務局認真負責,廉潔奉公,一發現有違犯稅規稅章,一律嚴辦,不講情麵。”葉城縣這一年的稅收比上年增加10%左右,其中牧稅增加更多一些。
淩厲的調令加個“急電”遠行千裏。盛世才先後用急電把中共在南疆各地工作的同誌都調回迪化“另有任用”。一些在和田區、縣工作的同誌,奉調回迪化路經葉城,都在鄭亦勝這裏過夜。於田縣稅局副局長黃永清路過葉城,對鄭說:
“老鄭同誌,現在我們的人留在和田工作的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可要多加留神啊!”
“你到了迪化,見到徐先生,問有何指示?一定給我寫封信來,把情況告訴我!”
他倆約定暗號:如果形勢不妙,情況惡化,信上就寫“偶感風寒,住進醫院”。如果自己同誌已經被捕,信上就寫“這裏多數人都患病,是危險的傳染病”。
黃走了一個多月,如石沉大海,音信全無。時間已是跟鄭亦勝心情一樣陰鬱的秋天。正當鄭亦勝思索、憂慮、惆悵的時候,他接到盛世才的緊急電報“立即回迪,另有任用”。他匆匆看過,默然不動,心裏反複盤算,去還是不去?去,凶多吉少,如果盛世才設下圈套,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正中奸計;不去,違抗督辦命令,盛怪罪下來,又該做何解釋呢?過了沒幾天,盛接連發來兩封急電催促返迪。他經過反複考慮,認為還是應從統一戰線著想,回去找黨組織,於是匆匆交代完工作,動身返回迪化。
大漠綠洲,霜結千草。車行似風,到達迪化。鄭亦勝下車時來了兩個警察,不懷好意地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聲言要檢查行李。他們當場打開了鄭亦勝帶的兩個行李箱,把裏麵的東西翻了個遍。箱子裏除了他的衣服,就是幾本書。他沒有料到一到迪化,盛世才已派人盯上自己了。為了預防萬一,他沒有直接到八路軍辦事處,也沒有去財政廳,而是雇了一輛馬車,把自己和行李拉到離車站不遠的“騾馬大店”,要了個單人房間,住了下來。他草草吃過晚飯,顧不得旅途疲勞,獨自來到南梁八路軍辦事處駐地,急於找到黨的組織,找到自己的同誌,把情況摸清楚。
南梁是一個偏僻的小山坡。他來到辦事處房子的前麵,黑黝黝的大門上掛著鐵鎖。幾幢房子裏都黑咕隆咚,沒有燈光,沒有聲音,周圍也沒有一個人影。他又疾步來到羊毛湖徐先生住的地方,這裏也和南梁一樣冷清。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他們都到哪兒去了?
從羊毛湖出來,鄭亦勝找到原來在財政廳工作時要好的一位同事家裏,打聽廳長周彬的情況。這位同事說:“七月份報紙上說周廳長去養病,也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盛世才怕是沒安著好心腸,你可要當心啊!”
鄭亦勝陷在陌生的黑暗裏,悻悻地回到騾馬大店,心緒焦急,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店老板敲門進來說:“外麵有兩位先生要見你,說是盛督辦派來的。”
店老板領進兩個人來,他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盛世才的副官。副官見了他,滿臉堆下笑來,說:“這不是鄭局長喲,你在財政委員會當秘書時,咱們不是常見麵嘛,老相識了,哈哈……”副官假惺惺跟他寒暄了一陣後,收斂了笑容,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鄭局長,你回來了,怎麼也不跟督辦報個到。一個局長,住在這肮髒的騾馬大店裏,就不嫌寒酸,害得我們到處找你。走吧,盛督辦要親自接見你,讓我派車來接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