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陽城,這販夫走卒皆有學海文林之才氣傲骨,文墨大興之始,繁華富貴之地,自從二十年前空前一戰後,武人凋零,文客初顯,真如雨後春筍,人才輩出。
未入錦陽的路邊一麵攤。李天然已經在這麵攤坐了半個時辰了,不是他不想走,實在是不能走,本就不大的桌子對麵同樣有個坐了半個時辰的女子,可是他們並不認識,兩人麵前都有一支空碗,顯然麵已經進了他們的肚子。再李天然眼中這女子真是美極了,就算再看一個時辰也絕不會疲勞,眉如柳葉眼似春杏,一眨一展別樣的風情,小巧的鼻子微翹,更添活潑氣質,再看她的嘴,恰到好處如那初生的櫻桃紅肉,微微輕震煞是好看,如此美女就這樣和他對視了足足半個時辰,讓這初出茅廬的少年如何淡定。
正值八月,初秋氣爽,一陣風吹過,吹起女子柔美的青絲和淡綠色的衣裙,一股清香直衝進李天然心腑,他實在不忍心如此良辰就這個幹對視了,便道:“姑娘是等人呢?還是等我呢?”慕容雪等的當然不是李天然,雖然他長得還是有幾分英氣,眉如繡劍,眼中神光炯炯,多為欣然全無猥褻,到比那些登徒浪子強上一點,但看他那半舊青衫,粗布束腰,又在這與她對視半個時辰想來與自己景況一樣了,便朱唇輕啟如清泉汀泠:“你要是有錢,我等的便是你。”慕容雪心裏也是著實唏噓,想她唐唐東洲坪大小姐怎麼就淪落到等人施舍一碗麵錢呢,李天然歎道:“可恨我沒學會偷錢的本事。”原來這兩人還未入錦陽身上的銀錢就不翼而飛了,這才在麵攤坐了半個時辰,兩人雖不認識到這是也是同病相憐了,李天然道:“咱倆是索性一並把晚飯也解決了,還是走呢?”慕容雪道:“你若能走,還盯著我做什麼?”李天然笑道:“美麗的姑娘,男人多看兩眼,想來也是應該的。”慕容雪眨了眨眼道:“你覺得我美咯。”李天然道:“無論怎麼看都不醜,便自然是美了。”慕容雪狡黠一笑:“那好,你白看了我這許久,可有補償?”李天然苦笑:“姑娘請說。”慕容雪道:“你身邊多一位漂亮姑娘,你總不會吃虧吧。”李天然道:“何止不吃虧,簡直是撿了大便宜的,那我們走吧。”“走。”卻是兩人就大方徑直走了,何等的寫意,竟像自家一般,其實倆人心裏也是七葷不知八素,強裝鎮定,竟也無人阻攔。卻全然沒看到麵攤老板戲謔的笑容。
麵攤兩裏外的破廟,破廟真真是極破,大概也找不出詞語形容了,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四麵破牆頂了個蒸屜,漏風也漏雨。一座半丈佛像倒在廟外,全無半點佛光寶氣,隻有那被歲月折騰的體無完膚的慘態。麵攤老板站在佛首上似笑非笑的對兩人道“兩位走的但是匆忙啊”慕容雪悄聲對李天然說:“你要跑,可要帶上我啊,要不然以後你可就看不到這麼漂亮的臉蛋了。”李天然愕然抓起慕容雪手就跑,還未提氣就感覺如山之勢當頭壓來,避無可避,這壓迫之力轉瞬即逝,卻見身側好大一裂痕,宛若鈍器所劈,極直極規矩,麵攤老板大笑道“我這半指可還湊乎?”李天然呆然看向老板,隻見,這老板右手食指隻剩一半卻猶自欣賞的搖著。這時突兀的大笑聲響起,忽遠忽近,飄飄渺渺也不知是在哪裏傳來,虛影一蕩,一位衣衫襤褸隱約還辨得出道袍的老頭悄然出現在佛像上,老道笑到“老匹夫,你那破指頭玩了半輩子沒個夠啊,就不怕那一半也被削掉啊。”
隻見這老道蓬頭垢麵一笑起來滿臉的褶皺裏油泥不堪,竟看不出什麼模樣來,說他是道士又實在與素來有仙風道氣的真人無半點瓜葛的,老道道:“老匹夫,不賣你的麵,竟跑這來欺負小輩了。”麵攤老板也不生氣笑到:“我魯半指一向光明磊落,什麼時候欺負過人。”老道懶得聽他自誇另說:“今兒還是來比劃比劃?”魯半指道:“隻要你不拿酒葫蘆,比劃比劃我還怕你啊”話音未了,隻見魯半指右手急揮數道指勁,橫七豎八直逼向老道,兩人身距離不過一尺,老道那滿臉皺紋堆的笑意還未消這數道雄厚指力就要擊中老道,也不見老道有何動作,虛影一閃數道指力砸於銅像上,人已到了佛像之下,大罵道:“好你個不要臉的老匹夫,竟敢偷襲道爺。”說話間身影不歇,左閃右避竟沒一道擊中,隻留下數道深坑,煙塵滾滾,吹在臉上也是生疼,李天然剛忙抱著慕容雪遠離戰圈,眨眼的功夫兩人已交手數十招,老道也不在一味躲閃,雙手虛空一晃竟在掌中生出雷光,指勁襲來便已掌中雷迎擊,竟鬥難解難分,又對攻數招之後,老道右手掌心雷,左手極速在空中虛施了一道符,隻見施符之處道韻頓生,老道竟不見了蹤影,魯半指見狀全無慌張之色,右手半指急點,周身布滿指力卻隱而不發,隻帶老道現身,卻是防守之勢,不過一息,魯半指身後道韻又起,老道身影忽現,以掌心之雷直擊魯半指後背,其勢迅疾,魯半指還未反應,但他指力已迎擊上去,雖隻阻上一阻,也足夠魯半指反身相迎,隻聽轟的一聲,煙塵又起,待葉落煙藏兩人已在五開外,看在李天然眼裏這兩人來去飄忽,斷木裂石仿佛神仙一般,恐怕與他師傅相差無幾啊。魯半指笑罵道:“不打了,不打了,臭道士真真一臭長蟲,也就跑的快,你敢受我一指半指的不?”老道用力跺了跺佛像道:“你當老道我是傻的啊你找那禿驢受你一指吧,他腦殼硬的很。”話音還未盡,忽又傳一音:“哎呀呀,你們,你們怎麼又打起來了”隻見一小道童急匆匆跑來,手中還捧著幾個饅頭,又不舍得掉,跑起來甚是有意思,這小童八九歲年紀,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生的是粉麵玉酌,煞是可愛,沒幾步跑到老道跟前仰著腦袋拿手直戳老道“師叔呀,師傅是讓我隨你入世修行的,不說指點指點天天弄些坑讓我填,是怎麼樣啊”老道卻充耳不聞隻管掐著道童小臉道:“小樂施這也是教給你的修行,咱們道門修的便是天地,讓你多於大地親近親近,好處多多啊”小樂施氣的拿眼直撇他,老道仍是麵不紅耳不熱,一副為老不尊之態“女娃娃是慕容家的丫頭吧”老道轉身問那女子,樂施見不理他,也不生氣了,自顧自吃起了饅頭,看來也是習以為常了,女子見問方答到:“我的確姓慕容...”魯半指卻嗆聲高喝:“她是慕容老白的閨女?沒天理啊。”老道又問:“你父親還在東洲坪嗎?老道清虛。”說著不知在哪裏扣出一小銅牌,上麵鏨著東洲兩字,慕容雪一見竟是客尊令牌,一時又想起父親曾提起玄清觀有個邋遢道士,發如白絲肉如蠟,曾拯救東洲坪於水火,看他又拿出整個東洲僅此一塊的尊客令,想來這道士便是了。慕容雪行禮道:“晚輩慕容雪見過清虛道長,家父六月隻說往北邊去了,雪兒實不知是哪裏。”清虛道長聽完與魯半指對視一眼神情微悵,歎道:“我看這錦陽也不必守著了,咱們也北邊走一趟吧。”魯半指挖了挖鼻孔:“是該走一趟的,不過得讓我再嚐嚐玄清瓊露的滋味兒,我真是想的緊啊。”方回頭喝李天然:“小子,得讓我知道知道在我這白吃白喝的是個什麼人!”魯半指聲大如牛,震得李天然趕緊後退半步,真個是屠戶匹夫也。李天然小聲答道:“小子,姓李名修字天然今年十八了,江湖一閑人。”雖然維諾卻也幹淨利索。“去,給我和老道弄點下酒的,我得麵,算你白吃了。”說著隻管仍給幾兩銀子,便隨老道小道進廟去了,直留下苦笑的男子和壞笑的女子,仿佛在說:“這是我熟人,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