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情景,艾依依已經明白了一切,她笑著說,你們想要多少錢?直說吧,不用演戲的。
夏陽的爸爸和媽媽同時愣住了,幾秒後,他們異口同聲地問夏陽,這個姑娘是?
夏陽說,她是和爸爸打架的那個人的女兒。
10
艾依依掏出兩萬塊錢,放在桌子上,然後離開了病房。夏陽的媽媽一邊數錢嘴裏還一邊嘟囔,至少應該賠三萬的嘛!
夏陽的爸爸從病床上跳了下來,從夏陽的媽媽懷裏奪過兩遝錢說,你說過要分給我一半的啊。
夏陽的媽媽趕緊去奪夏陽爸爸手裏的錢,一邊奪一邊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分給你一半了?這個家被你敗的還不夠嗎?這些錢我要存著給兒子讀書用的,你還給我!還給我……
自始至終,夏陽沒有說一句話,可是他的臉已經紅得像鵝掌一樣了。在父母的爭吵聲中,他離開了病房。
剛出醫院,夏陽就看到了從醫院對麵的超市裏出來的艾依依。艾依依的肩上,挎著一個嶄新的比剛才挎的小包大好幾倍的雙肩包。
他們站在一起等出租車。夏陽低著頭對著艾依依的鞋子說,剛才……對不起,父母是那樣的人,讓我感到很慚愧。
艾依依從包裏取出一瓶農夫山泉遞給夏陽說,沒關係的,大人都是那樣,我們長大了也許也會變成那樣。其實我還是得感謝你們的。
這話讓夏陽一驚,他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艾依依說。感謝?感謝我們?
艾依依說,是呀,我一直想離開家,離開這座城市的。我一直在攢錢,可是攢著花著,總是留不下多少。直到發生這件事,我管我媽要了五萬,說是你們家要的,現在給了你爸媽兩萬,我還剩三萬,足夠我離開這裏去過獨立的生活了。
夏陽說,你想去哪裏呢?
艾依依說,還沒有想好,先離開這裏再說。隻要不在這裏,在哪裏都無所謂。
夏陽說,離開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艾依依說,如果可以隱身的話,我當然不會選擇離開,可惜這不是玩QQ,不能隱身。
夏陽笑了,離開之前,你可以陪我幾個小時嗎?
艾依依說,為什麼要我陪你?
夏陽說,因為我喜歡你,而你卻就要走了。
艾依依說,那是你的事,和我沒有關係。
夏陽說,其實我也想離開這裏的,隻是舍不得我媽媽。我爸經常打我媽的,我在的話,起碼還可以替媽媽擋一些拳腳。
艾依依說,好吧,看在你和我一樣有離開這個想法的分上,我陪你。
11
11路公交車是這座城市運行路線最長的一路公交車,夏陽和艾依依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夏陽說,陪我到終點,再坐回起點,就可以了。
艾依依笑了笑,心想這個男生還挺有意思的。她把目光投向窗外,也許是就要離開的緣故,她覺得眼前這座城市比平時漂亮了許多,還有街上行人的交談聲,讓她突然萌生了一種親切感。她想,明天,恐怕就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聽奇怪的方言了。
夏陽也在看窗外,他以前從來沒有坐完過這座城市任何一條公交車線路,每次都是在中途就下車了。有一次坐公交車的時候他就想,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帶著她找一條運行時間最長的公交車線路,從起點坐到終點,再從終點坐到起點。
現在喜歡的人是有了,隻是坐完這趟公交車,對方就要離開了,夏陽心裏難免有些悲傷,不過更多的是欣喜。喜歡的人的夢想就要實現了,離開或者隱身,也一直是自己的夢想。同樣的曾經以為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如今看到別人實現了,自己心裏多少也會增添一些希望。
艾依依說,你在哪兒上學?
夏陽說,市藝大,出了名的垃圾學校。
艾依依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文藝青年啊。
夏陽說,你更讓人看不透呢,我原以為你是個乖乖女的。
艾依依說,其實我本來是個乖乖女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候我家裏還沒有什麼錢,我們一家人常常在一起的。後來有錢了,爸爸在家的時間就少了,偶爾回來,也總是要和媽媽發生爭吵。
夏陽說,都是錢害的。
聽到夏陽說錢,艾依依下意識地摸了摸背包裏裝錢的那個袋子,不摸不要緊,一摸她心就涼了,那裏是空的。車廂內壁上“嚴防扒手”那幾個字真沒白寫。
艾依依回頭看了看,身後坐的那個中年男子已經在前一站下車了。她歎了口氣,看了看窗外,暗想,莫非這是天意。
坐完公交車,夏陽看著艾依依打開出租車的後門,坐上去。他看著出租車排氣筒排出的尾氣,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對著艾依依遠去的方向,夏陽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12
假期終於過去,夏陽又回到了大學校園。回到學校後夏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那把用了兩年多、漆都磨光了的紅棉牌木吉他。艾依依的錢,足夠他買下學校對麵那家琴行裏的任何一把電吉他了。
聽同學說,班上新轉來的一個美女,是從城際大學轉來的。同學還說,那姑娘真傻,城際大學那麼高的就業率,咱們學校的人花錢都進不去的,沒想到還有從那學校往咱們這破學校轉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對於同學口中的美女,夏陽沒有在意,倒是同學說的那句“那姑娘真傻”,讓夏陽想起來,之前他是在學萬曉利的歌“姑娘啊你真傻”的,要不是家裏出事,這首歌該學完了。
夏陽找出MP4,打開,裏麵傳出萬曉利那特有的聲音:姑娘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怎麼看我怎麼看我怎麼看不清。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冷漠得像一塊冰,像一塊冰。這個世界,被我們糟蹋著,一片混亂一片虛偽沒有原則……
真帶勁。夏陽把身子放平,躺在床上,身心完全沉浸在了萬曉利的歌聲中。在歌聲中,夏陽覺得自己可以暫時地隱去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