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遇見北極光(3 / 3)

我知道,那一次的鬥毆事件就已經為我們後來的分別埋下了伏筆,但是,我卻不想事先點破。我就像是撒哈拉沙漠裏一隻將腦袋插進沙子裏的鴕鳥一樣,固執地視而不見這些裂痕。

但是,就像周麗萱所說的那樣,該來的一切遲早都會來的。最終,你還是在學校即將放寒假之前的那個星期,在唯一一次跟我在操場上散步的時候,對我說出了“分手”兩個字。

我看著自己的腳尖,沿著空蕩蕩的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央求你,聽你給我講肥皂泡的故事。

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但是沒敢開口問,我想問問你,跟我分手是不是因為鄭閃閃,我怕你給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據說,你們男孩子骨子裏都是高傲且好麵子的動物。你踢開了我這塊絆腳石後肯定就會重新去找鄭閃閃了吧,你要讓鄭閃閃重新回到你身邊,你要讓孔維新輸得跟我一樣慘。這一點從你幾天前主動退出足球隊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你跟組織劃清了界限,以便下手,你不想讓別人說自己挖兄弟的牆腳,沒義氣。

其實啊,霍安桐,那一天,那個知趣的默默從你身邊離開的趙紫雅還想對你說最後一句話,她想提醒你,當你成功地挖走孔維新的牆腳以後,最好跟鄭閃閃一起消失,離那群足球男遠一點。

那一天,回到宿舍的我沒有哭。

我把從你們宿舍拿回來的髒衣服統統洗幹淨後交給了周麗萱,讓她送回了你們宿舍。那些衣服不光是你的,也有你們宿舍其他男生的。我幫他們洗衣服,一是希望他們羨慕你有一個懂事而勤勞的女朋友,二是期待著能通過這種方式改變你們的關係,讓他們能在你與孔維新戰鬥的時候,至少不在你的背後下黑手。

而如今,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事後我才知道,那一次周麗萱為了替我報仇,並沒有把那些衣服送回你們宿舍,而是在你們宿舍樓下找到你的小摩托後,拔下了輸油管,將衣服全都用汽油浸透後,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那一次,我沒再替她說抱歉。

在與你失去聯係的那幾天裏,我一直都在等,我在等鄭閃閃拒絕你後,孔維新再次無情地毆打你的臉,等著他把你打得麵目全非之後,可以陪你一起疼,陪你一起好。

但是,我等來的結果卻是鄭閃閃真的回到了你的身邊。據說,那一天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的孔維新,帶著手下那群隊員在學校裏找了你好久都沒有找到。後來,我才從你們宿舍一位念著我的好,一直不願與孔維新他們沆瀣一氣的男生口中得知,你已經和鄭閃閃利用那個假期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除此之外,那個被孔維新等人嚇得瑟瑟發抖的男生還幫你給我捎了句話。

他替你對我說了句,對不起。

這句話說得那麼輕鬆,那麼簡單,就好像公交車上不小心踩到了陌生人的腳。

你們宿舍樓下,我欲哭無淚地看著垃圾桶旁的流浪貓,不得已跑到不遠處因為學生離校而即將關門歇業的小賣部,為它買了十幾個麵包和整整兩大包烤魚片。我學著鄭閃閃的樣子喂了它牛奶,雖然我知道東施效顰的自己,永遠不可能像鄭閃閃那樣吸引你。

那一天,眼圈紅紅的孔維新慷慨地請我們所有人喝了啤酒,喝醉了的他,像對待爺們兒一樣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趙紫雅,雖然你長得醜,但是我們這幫兄弟從來都沒有看不起你,相反,我們還挺佩服你。”

“醜”這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身邊的一位小後衛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於是我便笑了,我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而孔維新的話還在繼續。

他說:“既然我很佩服你,所以決定幫你完成願望,等開學以後重新讓霍安桐回到你的身邊。”

我端起最後一杯冰冷的啤酒一飲而盡,我笑著對他說:“孔隊長,你的好意我接受,但是願望能不能換一個!”

孔維新笑著點頭,也許他想不到像我這樣的花癡女,腦袋裏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別的願望。

我微微一笑,說:“我的願望就是,開學以後,讓我們都把霍安桐和鄭閃閃當陌生人吧。”孔維新微微一愣,定定地看著我:“男朋友不要了?”我神秘地笑了一下,說:“男朋友我會自己找回來的。”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你在離開我的時候告訴了我一個讓你重回我身邊的方法。

雖然那一絲希望,看似如此絕望,可是在離開你的這些天,我還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查閱了很多資料,用了百度、搜狗等等很多方法,終於在一個探險者自拍的視頻中找到了那種不會破的肥皂泡。

5{當你看到熱帶魚,而我遇見了北極光,相隔數十緯度的我們,還能不能夠回到最初的地方}

1月,我騙媽媽說留校打工,拿出了自己積攢幾年的獎學金,又向周麗萱借了四千塊錢,踏上了遙遠的旅途,然後又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完成這趟艱辛的征程。

我先到了煙台,又坐船到大連,之後由大連坐火車直達黑龍江哈爾濱,然後改坐汽車去往一個寒冷的北方小鎮,再坐馬車顛簸到了祖國最北端。最後,在中俄旅客通關口岸當地與俄羅斯的通商集市上踏出國門,進入了俄羅斯。

我花兩千塊錢雇了一名會講漢語的俄羅斯族姑娘做翻譯,兩個人相伴去往那個位於東西伯利亞名叫奧伊米亞康的地方。俄羅斯的疆土那麼大,走出了國門後還有很遠很遠。

好在,奧伊米亞康的泡泡真的不會破。我在奧伊米亞康遇到了雪災,在不得不逗留的那些天裏,穿了三層冬服的我長了凍瘡。同時,我也被熱情好客的當地人盛情招待。他們請我坐了由四頭麋鹿拉著的雪橇,我甚至還有幸看到了七彩斑斕的極光。

我還是很難過,這麼神奇的經曆,這麼美麗的天光,沒有一個名叫霍安桐的男孩陪在我身邊。我在奧伊米亞康的時候,你在哪裏呀,霍安桐?據說為了躲避寒冷,你和鄭閃閃選擇的旅遊地點是三亞。當你看到熱帶魚,而我遇見了北極光,相隔數十緯度的我們,還能不能夠回到最初的地方。身在奧伊米亞康的那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顫抖,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後來的幾天,嚴重感冒的我拖著似乎每一個骨節都在疼痛的身體,跑遍了奧伊米亞康的所有角落。我走過每一座獵人的帳篷,每一間低矮的民房,走進唯一的一家商店,我想要買一隻小小的便攜式冰箱。可是我忘了,這種在我們所在的那座南方小城無處不在的商品,在這裏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

於是,我隻能將那幾枚結成薄冰的肥皂泡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放進盒子裏,踏上了遙遠的歸程。一路上,我不敢坐有暖氣的火車,隻能蜷縮在破敗的四處透風的公共汽車的最後一排,忍受著其他乘客的謾罵打開車窗。我隻住保暖設施極其簡陋的小旅館,進入旅館的第一件事就是關掉空調。我由奧伊米亞康一直緩緩地走到了中俄邊境,又走到了黑龍江,但是,當踏上吉林省的土地後,那些脆弱的肥皂泡,最終還是化掉了。它們就像是幾滴透明的眼淚,悄無聲息地在我懷裏的紙箱氤氳出幾縷淡漠的水汽。人滿為患的長春汽車站,我抱著紙箱大聲哭泣,像一個迷失在人群的孩子,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3月,回到學校的我,將手機裏那張肥皂泡的照片發在了微博上。我對所有看我微博的人說:“你們猜猜這是什麼?”

微博裏的人貌似都很笨,沒有一個人猜得出。有很多人甚至還迫不及待地跟帖讓我公布答案。最後的最後,我公布的答案是,愛情。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唯恐轉眼破碎、瞬間融化的,可不就是我對你一直以來那如履薄冰、卑微至極的愛。學校裏的操場上,計算機係足球隊裏再也沒有了你的身影。坐在看台上的我從口袋裏掏出肥皂水,對著空氣吹一個泡泡,再吹一個泡泡。然後,笑著看它們飄舞,笑著看它們破滅。它們那樣美麗,又那樣渺小,就像周麗萱所說的那樣,世界那麼大,青春又怎會記得誰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