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他沒命地抓撓廝打,我看見他的嘴角流了血,就慢慢收了手。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粉紅色的行李箱一點點被海水打濕、淹沒、沉底。
最後,我無力地癱軟在了地麵上。
我咬著牙,笑著對他說:“鄭年初,你的錢我會還的,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他卻自顧自地說:“希望你能從此忘了他。”我冷笑:“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看到了他失落的眼神,在這陌生的城市裏仿佛比我還要茫然;我聽見了他沉重的歎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的我居然有一絲不忍,一絲難過。
我騙自己這是錯覺,我鐵了心把他丟在你的城市,頭也不回。
5{不知不覺花就開了,就像不知不覺,你就淡了}
回到學校的我,再也沒有去那家咖啡店喝過咖啡。
我開始沒命地學習,我要使自己處於極度忙碌的狀態,我用媽媽偷偷打來的生活費還上了鄭年初的“公款”。我去還錢的時候本來想摔他一臉人民幣的。可是,他看著我的眼睛裏卻滿是一種怪怪的神情,那種眼神我從未在你眼中發現過。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當初的我才讀不明白吧?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種眼神,叫心疼。現在想來,那一天的鄭年初是追出了咖啡店的,他隔著馬路叫我的名字。
我頓了一下腳步,最終還是小跑著離開了咖啡店。
不能說我對他絲毫沒有好感,隻是剛剛跌倒過一次的人,怎可能剛爬起來就再次奔跑。
我要借用你討厭的文青們的話了,我想告訴你,那個名叫吳眠的女孩,需要時間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般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靜靜地舔舐自己的傷口。我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也許明天就好了,也許要窮盡一生。
你怎麼不說我酸呢,程安諾?
你肯定不知道,後來鄭年初經常來我們宿舍樓下找我,而每次,我都會在耳朵裏塞上耳機,聽你最喜歡的德國戰車樂隊的作品。有時候,他在樓下大喊我名字,我必須得把音量開得很大,然後聽著聽著就哭了,突然間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你。
“有個帥哥叫你哦。”宿舍裏的姐妹這麼對我說。“當了那麼多年的替補,終於有機會轉正了。”當初,你們一起去車站接來的女孩這麼說。而這一切,我統統不想聽,我甚至還把手機換了號碼。我換號碼之後,第一條短信就是發給你。我還模仿了群發的口氣,對你說:“吳眠因欠多人巨款,不堪追債叨擾,故換此新號,望惠存!”我不知道那個新號你有沒有惠存,反正你的號碼從未在我手機的屏幕上出現過。
你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後的我到底有多恨當初被你蒙蔽了雙眼的自己,為何會對他這般決絕!漸漸地,鄭年初來找我的次數少了。每次,站在窗口的我,向著樓下那個熟悉的位置張望,看不到他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地失落。
有好多次,我甚至想偷偷溜出學校到那家熟悉的咖啡店裏喝一杯咖啡了,可每次,我都會強迫自己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有一次,我甚至還在夢裏夢到鄭年初了呢,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你的身後,站在你的背影裏,靜靜地看著我,眼淚盈滿了眼眶。夢裏的我想走向前去抱一抱他,卻被你霸道地牽起了右手。我們奔跑,一路向前,直到背後一片虛空。
這不是愛吧,這是女孩那莫須有的虛榮,我這樣騙自己。漸漸地,我以前落下的成績開始穩步上升,我甚至還找到一個有著共同誌向的女孩每天約好一起上自習,考研。不知不覺花就開了,就像不知不覺,你就淡了。時間告訴我,原來,遺忘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2013年夏天,我要畢業了,我考上了東南地區一所大學的研究生,卻不知道該向誰告別。
同宿舍的姐妹們一起吃了散夥飯,有的人還擁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而我,則慵懶地靠坐在椅子裏,笑看這一切。曾經滄海難為水啊,是不是這樣呢,程安諾。
窗外的霓虹燈閃個不停,從飯店二樓的窗戶看出去,正好能看見對麵的咖啡店。然而,我卻猛地站直了身體。
因為我看見那塊曾經熟悉的門牌居然換掉了,小店裏依然出售便宜的咖啡,名字卻不再是“等一個人的咖啡”。要知道,那家店裏的老板曾是我的榜樣。
他就像是一座為我指引方向的燈塔,告訴我,等待的路上並不隻我一人,我並不孤單。而如今,難道他也等不下去了嗎,還是,他幸運地等回了那個人?
七分醉意的我踉踉蹌蹌地走出飯店,橫穿馬路,推開了咖啡店的房門。
門口的迎賓玩偶終於正確地說了句:“Wele.”我微微一愣,自言自語般地說:“不是Iloveyou嗎?”係著方格圍裙的女孩笑容滿麵地走上前來,笑著跟我打趣說:“換老板了,也換名字了,隻是格局沒有變。”她為我調配紫冰拿鐵,我卻忘了它當初的味道。我饒有興趣地問女孩:“這裏原來的老板等到那個人了嗎?”女孩微微一笑:“等到了啊,不就是我。”說話間,她的嘴角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而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原來,老板換成了她,咖啡店的名字換成了“這裏的咖啡甜一點”。我突然來了興致,我說:“以前就很想知道老板什麼樣,現在,該有機會了吧?”我接著說:“真心祝福你們哦。”女孩很爽朗地笑著,走到吧台旁,推開一扇木門,不知對裏麵說了些什麼,於是,老板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那個男孩雖然剪了短發,但我還是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鄭年初。
鄭年初微微一愣,旋即緩緩地向我走來。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穀底。
我突然間想起了當初他說這裏的老板一定會等到那個人時自信滿滿的表情。我早該想到的,隻有一個人的咖啡店,老板其實就是他。他說:“好久不見哦,拿鐵還是原來的味道吧?”我突然間變得很難過,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隻能低頭看著杯子裏甜膩的飲品。就這樣,我看到一滴透明的液體滴進拿鐵裏,那是淚嗎?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早已愛上他。先前的我,其實並不是刻意在回避他,而是在回避一種名叫愛情,曾讓我遍體鱗傷的東西。
我難過的是,在我如夢初醒的時候,我們之間已經變得那麼客套。
我猛抽了一下鼻子,佯裝漫不經心地對他說:“終於等到那個人了啊,老板!”
他笑:“算是吧。”
我說:“恭喜你。”
他說:“你呢?”
突然間,我無言以對,突然間我心如滴血。我隻能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牽強地笑著對他說:“錯過了吧。”
我是錯過了嗎?程安諾。我是不是就這樣眼裏隻有你,且錯過了沿途的風景。
漫長的深夜,我一個人坐在咖啡店附近的路口等著天亮。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每當我坐在這個路口發呆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男孩過來安慰我的。
而如今,我等了好久,卻再也沒有聽到熟悉的腳步,看見熟悉的身影。
如果回到當初該多好啊,我一定會義無反顧地撲進他的懷抱。
作者後記:
我家樓下就有一間咖啡店,而且咖啡店的名字真的是“等一個人的咖啡”,它的對麵也恰巧是我的大學。這麼說,你就應該明白多注意觀察有多麼重要了吧。善於表達的人一定善於觀察,善於觀察的人並不一定善於表達。當然,文字便是一種很特別很平易近人的表達方式。我沒有走進過“等一個人的咖啡”,我也不知道店裏是不是有一種叫作“紫冰拿鐵”的飲品。我這樣說,當然並不是想讓你們認為我欺騙了你們,我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你們,合理的聯想也很重要。我曾經堅信,每一個靠寫字吃飯的家夥都是一個瘋狂的幻想家。但是,那種幻想要貼合實際,不能盲目架空。老話說得很俗,但是還是要說,“藝術來源於生活,並且高於生活”。藝術感染人的前提,便是來源於生活,少此前提,後者不可活。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童話,童話裏都有一座城堡。喧囂的都市中,鱗次櫛比的摩天叢林裏,我們必須保持內心良善,才能筆下生花。
雖然十三已經老了,卻還強迫自己保留著一顆年輕善良的心。因為,我清楚地明白,喜歡讀我文字的都是鮮妍青蔥的年紀,所以,我盡量不把消極的、滄桑的情愫帶進文字中。我筆下的天空是藍色的,雲朵是白色的,展現給你們的笑容是溫暖而純粹的。
我想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讓這個世界充滿正能量。
我也曾在十八歲的時候感覺自己老了,感覺再也不會愛了,現在想想,一切都是那麼“少年不識愁滋味”。後來的十三又愛過許多人,現在,也一樣幸福地生活著。每一場戀情都隻是一部教材而已,有的教會你容忍,有的教會你防衛,有的教會你細水長流。
我相信,文中的女孩最終也會遇到自己的真愛,多年後,當她回頭看一看那時坐在街頭偷偷哭泣的自己,會不會會心一笑呢。我想,一定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