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小 樹 盜 狗 記
大山在遠處一抹,淡淡一痕,突然一顫,打了個皺褶。白小樹的家,就在大山的皺褶深處。
第一次見白小樹時,他正睜大著眼睛,望著我。
我說:“白小樹,走,上課去。”
那時,我們學校辦複讀班,我剛調去,當班主任,上門走訪,動員白小樹複讀。
白小樹望著我,滿眼喜色,但一瞬間喜悅消失了,眼睛裏升起了憂傷,如山裏升起的一襲霧。他搖搖頭,不去。我再想勸說時,他卻給我招招手,跟著同伴走了,上山砍柴去了。
我也無奈地離開了,想,明天來早一點,做他爸媽的工作。
第二天,我起了個早,冒著霧氣,踏一地鳥鳴,翻了幾道山梁,拐了幾個大彎,再攀了一段山崖小路,到了白小樹的家。
白小樹的爹媽見了,很感激,抹著眼淚,說娃說了,出去掙點錢,掙夠了,回來複讀,不能每年靠學校補助。
我沿著白小樹爹的手指向山外望,望出了一片的煙霧,還有鳥鳴。
白小樹走了,很長時間,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可我的眼前,老是晃動著一雙眼睛,亮亮的,很有靈氣。
這是一塊讀書的好料子,可惜了。
再次聽到白小樹的消息,是聽到白小樹同村的學生說的,他也沒有親見,也是聽別人說的。
白小樹在城裏出事了,出事的原因很簡單,也就是向老板討要工錢。
白小樹進城,沒有別的手藝,又想多掙點錢,就沒有幹站門洗碗的活,而是給建築隊搬磚。
搬磚,累,重,這倒在其次,關鍵磨手。兩天下來,白小樹十個指尖鮮血淋漓,沒法,買雙手套,可不久手套也磨爛了。
但白小樹卻很高興,手指和手套越爛的快,說明磚搬得多,錢越來得快啊。第一個月九百塊,第二月一千一,到第三月就一千二了。
白小樹想,攢夠了錢,就回去,就複讀,好考學。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白小樹才明白過來,掙錢難,要錢比掙錢更難,掙夠五千塊後,白小樹想結帳,回家。
老板說:“幹滿這個月,幹滿了就給。”
白小樹無奈,想想,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幹滿就幹滿吧。一個月滿之後,白小樹又去找老板,說:“老板,我要回去,我想讀書。”
老板打著嗝,說:“沒呢,下個月吧。”
白小樹說:“下個月學校就開學了。”
老板不高興了;“不就是幾千塊錢嗎,說下月給就下月給。”
白小樹知道老板要賴帳,急了,跪下,說;“求你了大叔,給我吧,我想用錢讀書。”
老板站起來,向麵走,說沒有就沒有,“喊爹叫娘也沒有。”
那晚上,老板娘養的那隻卷毛小哈巴狗就不見了,那可是老板娘的心肝寶貝啊,是花了十萬元在市場買下的啊。
老板急了,跳腳大罵,發誓要捉住那個小偷,挑了他的腳筋。
這小狗,是被白小樹偷了去。
白小樹想用這狗來要挾老板,要回自己工錢。
可把小狗用袋子裝回自己租住的破爛不堪的小屋,白小樹又犯愁了。這小狗,在老板家每日吃牛肉,喝牛奶,在這兒拿什麼喂呢。
白小樹望著這小家夥發愁,而這小家夥也好像滿肚子委屈似的,聳著鼻尖,東嗅嗅,西嗅嗅,不停地如小孩子一樣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