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祺國。辰王府。
辰王一家正在一起用晚膳。
“牧野幾乎已經成為咱們花家的人了！”滿堂忽然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正在喝粥的蘇牧野聞言一下子嗆到，一抬頭卻看見以溺愛子輩著稱的辰王爺正在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頓時背後直冒冷氣，隻好嗬嗬傻笑。
“哥，你可真是的。”滿園向滿堂皺皺眉頭，一邊向牧野遞去一杯茶。
牧野端起茶杯就往肚裏灌。
“這茶怎麼……”牧野一蹙眉。
“上好的毛尖啊，”花滿堂一把搶過茶杯抿了一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牧野，你今天就別想回家了，這個可是酒啊！”
牧野頓時滿頭黑線，滿園在一旁連連道歉。牧野是喝不得酒的，隻一碗米酒就能把他撂倒，這麼半杯酒就更不用說了。
牧野的視線漸漸模糊了，隱隱聽見滿堂的聲音：“反正明天又要來，順便住在這裏也方便呢……”
然後仿佛作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他聽見自己一直在叫喊滿都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
那天晚上刮了一夜的風，風的聲音像獅子的咆哮。滿都第二天淩晨被王府的騷亂驚醒的時候，透過窗戶隱隱約約看到院庭的菊花被昨夜的風吹落了許多花瓣。花瓣委頓地覆在地上，竟讓花滿都這個本不會悲春傷秋的人，覺得有無限的蕭索。
“小姐！”和春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眼淚直往下掉。她又急又恨，張嘴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這麼激動？”滿都覺得很是好笑，就忍不住逗她一逗。
“蘇少爺……蘇少爺他……”
“牧野怎麼了？”滿都坐起身來——明明昨天下午他還好好的。
“小姐您還生著病，別給氣壞了，”和春使勁得抹著眼淚，“昨個兒蘇少爺喝醉了酒，二小姐去送醒酒湯，兩個人，兩個人就……”
滿都仿佛被一個霹靂震著，臉色蒼白。她縮回被子，咳嗽起來，兩行淚卻是掉了下來。滿都越咳越厲害，和春一麵端了茶給她，一麵說：“小姐，犯不著生氣啊，大不了咱讓二小姐作正，咱們作側又怎樣？蘇少爺心裏向著的，還是小姐您啊。你看看那些貴族，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咱們的王爺，不也有四個妾嗎？
“髒，”滿都一邊咳一邊說，“真髒！”
和春垂著手不語。她打小同滿都一起長大，滿都的心事她都明白。滿都雖沒因著是侍妾所出而受多大的委屈，可是滿都已去世的母親的等待與怨恨滿都都看著也記得。
那是怎樣寂寞的等待。
換來的又是什麼。
後來牧野來到滿都的房間，靜靜地站著，沒有解釋，也沒有道歉。滿都聽見他重滯的呼吸，瞥見他發白的骨節。她真的想要哭了。她已經哭了那麼久，以為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盡了，但她見到他，眼睛卻還是濕潤了。她隻好瞪大了眼睛，眨也不敢眨，怕一眨淚就落下來。
蘇牧野站了很久，最後終於說：“是我不好——我會去娶你的姐姐。我們的緣分，或許就此已盡了。
說完，他就走出了房間。
他沒有提什麼二女共侍一夫的鬼話，因為那對滿都是侮辱。他回府後泡了澡，把身上的衣服放進火裏看著它們燃為灰燼。
她是幹淨的。而他是肮髒的。
他已經失去了愛她的權利。
滿都應該被更幹淨的人所擁有，而他就承擔起他的責任。
牧野這時忽然有些相信命運這種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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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都的病漸漸的好了，可是她卻懨懨地，提不起精神來。甚至父王跟她說去和親的事，她就幹脆地應了下來，眉頭都沒有皺。因為同察哈汗國的戰事依然緊張，所以她離開的日期就在五天後。
滿堂一直在自責著，說如果他沒留牧野吃飯，如果他把牧野送回府，如果他一直在旁邊陪著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