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馨曆三百年陰曆十二月。
鉛雲壓城,壓抑沉悶,空氣中連一絲風也沒有,壓抑的人連呼吸也覺得困難。
雖是正午,灰暗的天穹中,偶響孤獨的鶩聲。大地被一片灰暗籠罩,層層疊疊遠山,迤邐到遠方。依山而建的城池籠罩在這片灰暗的壓抑中,空氣仿佛凝固,寂落的城內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走動。
由於後方補給被切斷,鳳血城六萬大軍原地滯留,足足斷糧十日。
兩軍苦苦戰了三月有餘,燕家軍原準備死守這座城,等著京都的救援,卻不想京都早一步被淪陷。
麗馨國大軍戰的隻剩六萬殘兵困守在鳳血城,與紫雲國二十萬雄師對峙,這是一場不需要過程就知道結果的戰鬥。
此刻,城破已經成為注定之事。但若是城破,城中三萬百姓的血液將會灌滿整條護城河,三十萬手無縛雞之力百姓的血肉,將會被堆砌城一座新的城牆。讓鳳血城成為真正的人間地獄。
嘹亮的號角聲長鳴,城樓上的弓箭手上好箭,指尖扣著弓弦,隨時聽令放箭。
城下來的不是千軍萬馬,隻有敵方軍師徐青之一人,他一身白色銀盔,腰間是一把紅寶石佩刀,胯下是一匹壯碩的棗紅色戰馬。徐青之拉住韁繩在城樓下轉了幾圈,揚起一層層塵土,抬頭向上喊去:“我們陛下要見燕傲綺。”
城樓下徐青之的戰馬嘶鳴個不停,馬蹄踏在地上發出“咯咯”的聲音。
燕傲綺站在城樓上,高高在上睥睨而下,一張芳華如月的冷顏冰冷的對著徐青之:“我就是燕傲綺,找我何事?”
徐青之見到燕傲綺一臉興奮,騎馬又靠近了一些,城樓上的士兵警覺的拉緊弓弦,燕傲綺伸出右手:“慢!不要放箭,先看看徐青之的目的。”
黛眉輕輕一蹙,麗馨國早就不複存在了,徐青之這樣費盡周折的,是要議和?簡直是妄論!勸降?降了軍中將士有幾個能活命的?守城方自然不能答應,徐青之不會做這樣的無用功。要做也隻會讓別人來做。
那麼徐青之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倘若紫雲國不計傷亡,三十萬大軍若是直接衝殺上來,僅剩殘兵敗將和城中婦孺的鳳血城不消一個時辰就被會殺到片甲不留。
城門上的吊橋被緩緩的放下來,徐青之輕而易舉就進了城,燕傲綺抱著劍在城門等他,一臉不快:“徐青之!司空孤雲那個老獨夫叫你來,不會是要議和的吧?十萬對三十萬,若不是為城中百姓,我燕家軍早就降了。”
徐青之笑了笑:“燕小姐,陛下叫我來可是好意,大可不必對我這般冷言冷語的。”說著對著燕傲綺耳語一番,燕傲綺臉上的神色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你要我嫁給一個年逾四十的老頭?不!絕無可能!他的年紀幾乎和父親一般大了!”
“什麼年逾四十的老頭?那是當今的聖上。”徐青之臉色也跟著一變,眼中帶著淺淺的慍怒,一雙丹鳳眼灼灼的看著燕傲綺,“燕小姐,你好好一個千金小姐不做,非要上戰場,那被陛下看中,也不能怪別人……況且這城遲早要破,你們軍中糧草耗盡,自然熬不了許多日,到時候破城了,我們陛下不一樣……”
“你、無恥!你!我寧可死也不會做他的女人!你們陛下要我就等著要我的屍體吧!”燕傲綺忍不住大聲說道,粗獷開放的像個男子一般,全然不顧自己女子的身份。
耳邊是陣陣擂鼓聲,敲的燕傲綺心中惴惴不安,她還有的選擇嗎?麗馨國完了,燕家沒有明天沒有未來,麗馨國滅國的那一刹那,一切都變得麵有意義了……但是要她嫁那個老的可以做她父親的皇帝做妃子,想都無法想象。摸了摸腰間藏得匕首,定定神,打定主意,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會讓那個老頭碰一下。剛想把徐青之趕回去,就聽見燕傲風的聲音傳來,聲音猶如風中鶴唳,爽朗響亮。
“她嫁!”燕傲綺的哥哥燕傲風從城樓上走下來,一雙星辰一樣閃亮的目光淡然掃過燕傲綺那張精致的臉,拍了拍她的後背,“傲綺去換身衣裳。”
說著虛引了一下,和徐青之進了大軍營帳。
燕傲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色盔甲和腰間那把無堅不摧的玄鐵戰刀,還有腳上那一雙穿的快要爛掉的軍靴,撇了撇嘴,追進軍帳:“哥哥難道你真的要你妹妹,你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妹妹。去伺候紫雲國的皇帝?他可是滅了我麗馨國的大仇人!”
“住嘴!”燕傲風一聲斷喝,就連一旁的徐青之都嚇了一跳,燕傲綺的眼淚撲撲的往下掉,她知道哥哥最是心軟,這樣她一哭什麼都依她。
“不許哭!國難當頭!難道你不知道嗎?這鳳血城是座大城,城中至少有三萬無辜的百姓,而這三萬百姓的命全要靠你……”燕傲風的神色又有些不忍,眼中流露出痛心,語氣卻依舊堅定。
“什麼國難?麗馨國……麗馨國……早就亡了!”燕傲綺眼中滑落一顆淚,國仇難報,敵方將領就在眼前,卻不可殺之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