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文獻所記,早在周代的宴席上就已經盛行歌樂侑酒的禮俗了。《周禮·天官》中有“以樂侑食”記載,《詩經·賓至初筵》:“賓至初筵,左右秩秩。籩豆有楚,肴核維旅。酒既和旨,飲酒孔諧。鍾鼓既沒,舉疇逸逸。”這種鍾鼓齊鳴,其樂融融的酒宴氣氛是熱烈的。自周代起,歌樂侑酒之俗一直傳到近代而經久不衰。它是受人們歡迎的一種侑酒方式。
不同時代、不同規格的酒宴,其歌樂侑酒的形式和內容也是有別的。如封建時代的國宴或官方舉行的大型宴會,曆代基本上是沿用周禮的歌樂形式(中國曆代也多有變異的現象,如隋唐時多用西域胡樂胡舞侑酒)。現以鄉飲酒為例:樂工入而升堂後,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然後再由吹笙的樂工在堂下奏《南陔》、《白華》、《華黍》等曲。接著堂上歌《魚麗》,堂下吹笙奏《由庚》;堂上接著歌《南有嘉魚》,堂下笙奏《崇丘》;堂上再歌《南山有台》,堂下笙奏《由儀》。此後,堂上堂下歌瑟一起合作;樂工唱《關雎》,笙奏《鵲巢》合之;唱《葛覃》,笙奏《采蘩》合之;唱《卷耳》,笙奏《采萍》合之。
古代北方兄弟民族也盛行歌樂侑酒的習俗,其歌樂與中原地區不同。《遼史》所載的“曲宴宋國使樂次”是這樣的:酒一行,觱篥起歌;酒二行,唱歌;酒三行,歌手伎入;酒四行,琵琶獨彈,雜劇入等;酒五行,闕;酒六行,笙獨奏,合法曲;酒七行,箏獨奏;酒八行,唱歌,出架樂;酒九行,唱歌,角觝。
這樣大型宴會上,侑酒歌樂的特點是莊重而典雅,但是繁文縟節的禮樂,歌功頌德的讚歌是沒有新內容的。除了盛大典禮時按規矩演奏演唱外,在較隨便的場合,人們是不用這些歌與曲的,這就使曆代酒宴上侑酒的歌樂呈現出絢麗多彩的局麵。
在我國古代官宦文人酒宴上,歌舞侑酒之風很盛。歌舞者多是官妓、營妓和家妓。官妓、營妓都是公屬的,是供地方官和武官飲酒取樂的。《輟耕錄》說:“漢武帝設營妓,為官奴之始。”豪門之家私養家妓的風氣從戰國始直至唐代,一直很盛行。她們大多色藝俱佳。“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這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在詩歌中提到的幾個能歌善舞的家妓名字,即善於歌唱的樊素、紫綃和長於舞蹈的小蠻、紅綃。這些家妓大多是主人用金錢買來的,加以訓練而成。“黃金不惜買娥眉,揀得如花三四枝。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白居易《感故張仆射諸妓》)官妓、營妓雖屬公有,但是一些文武官離任時常常把這些善於歌舞的官、營妓帶走而變成自己的家妓。在宴會歡飲之時,家妓常常被作為禮物用於相互饋贈。據《本事詩》所說:李司空慕劉禹錫名,常邀請他到家中飲宴。“酒酣,命妙妓歌送之。在豔歌曼舞,美酒佳肴的酒宴上,劉禹錫即興作詩:礒鬌梳頭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閑事,斷盡江南刺史腸。”李司空見劉禹錫喜歡歌舞侑酒的妙妓,就慷慨地相贈了。再如唐代詩人杜牧,在他當禦史官時,李司徒正退居家中,“聲伎豪華,為當時第一。”家中歌舞妓達百餘人,都是技藝超群的絕色美女。有一次杜牧到李司徒家赴宴,他一麵飲酒,一麵注視著那一群舞興正酣的家妓,忽然問道:“聽說有個叫紫雲的,是哪個?”李司徒指給他看。杜牧凝視了好一會兒,說道:“名不虛傳,宜以見惠。”直言不諱地要李司徒把紫雲送給他。由此可見當時相互贈送家妓之風。
宴會上侑酒的歌舞因時代不同,也多有變化。三國以前,酒宴上的歌舞多是中原各地的樂舞,這些歌舞聲緩舞慢。東晉以後,風格各異的兄弟民族樂舞大量湧入中原,使人耳目一新,於是侑酒的歌舞多改為胡樂胡舞了。胡旋舞、胡騰舞、柘枝舞等風靡一時。以旋轉疾速為特點的胡旋舞在白居易《胡旋女》中是這樣描述的:“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以急騰環行的舞姿,伴以橫笛琵琶之樂的胡騰舞在李端《胡騰兒》中是這樣描敘的:“揚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環行急蹴皆應節,反手叉腰如卻月。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發。”尤其是柘枝舞,以它多變的節奏,柔軟的下腰,繽紛的腳步,急速的旋轉,緊密地應著鼓聲而博得了人們的喜愛,在中原非常流行。許多舞妓因跳柘枝而出名,被人們稱為“柘枝妓”。唐代中後期,柘枝舞盛行在達官貴人士大夫的酒宴上。唐代柘枝妓韋氏原是蘇州太守韋某的千金小姐,因父兄早亡而淪為歌妓。她在酒席筵前獻舞侑酒,命運很悲慘。一天,潭州刺史李翱大宴賓客,命一舞妓跳柘枝舞。在席上飲酒觀舞的殷堯藩侍禦史突然認出這個滿臉愁色,眼裏含淚而舞的少女正是已故韋太守的千金小姐韋氏。他感慨萬千,即席贈了一首詩給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