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輔漢將軍石勒,以從子石虎為先鋒,領兵十萬來攻鄴都三台城。兵至城下,團團圍繞,水泄不通。
史說石虎,字季龍,乃勒之從子也。犯太祖廟諱。勒父朱幼而字季龍,故或稱勒弟焉。季龍性殘忍,好馳獵,尤善彈,數以彈打死人命,軍中以為毒患。勒白母王氏,將欲殺之。王氏諫曰:“快牛為犢子時,多能破車,汝當小忍之。”於是留之。年十八,稍折節,勇冠三軍。當時將佐、親戚莫不敬憚,勒始安之。為娶將軍郭榮之妹為妻。季龍攻討所向無敵,故勒寵之,得以專征伐之任耳。
此時季龍攻三台城,三台軍民皆潰。大將軍謝胥勢窮,乃率三台流人詣石勒營投降乞活。勒欲準降,偏將軍李惲上曰:“南人奸詐多端,倘若有變,吾等無類矣。”勒深然之,即命將謝胥斬之,自上馬出來,欲坑其降卒,忽見郭敬在內,勒認識之,乃恩人郭季之於,即問曰;“汝莫非郭季之子乎?”敬叩頭曰:“是也。”勒忙跳下馬,執其手而泣曰:“今日相遇,豈非天乎?”賜其衣甲車馬,署敬為上將軍,悉免降者,與敬統領。昔勒幼貧,得郭敬之父郭季資給,是故報之耳。
於是勒領眾人鄴,問於右侯張賓曰:“鄴乃魏之舊都,今吾將營建,須賢望以綏之,誰可信也?”張賓曰:“晉故東萊太守趙彭忠亮篤敏,有佐時良幹,若任之,必能允副神規。”
勒從之,使人征彭,署魏郡太守。彭至,入見勒,泣謝曰:“臣往策名晉室,食其祿矣。犬馬戀主,切不可忘,誠知晉之宗廟鞠為茂草,亦猶洪川東逝,往而不返。明公膺符受命,可謂攀龍之會。但受人之榮,複事二姓,臣誌所不為,恐明公之所不許。若賜臣餘年,全臣一介之願者,明公大造之惠也。”勒不然。張賓進曰:“自將軍神旗所經,衣冠之士靡不變節,未有能以大義進退者,至如此賢。以將軍為高祖,自擬為四皓,所謂君臣相知,亦是成將軍不世之高,何必使之?”勒大悅,曰:“右侯之言,得孤心矣。”於是賜安車駟馬,養以卿祿,令其還宅,乃辟其子趙明為參軍。命石季龍為魏郡太守,鎮鄴三台,勒自領兵還屯襄國。
卻說華譚嚐在壽春依周馥,及聞琅邪王霸有江東,乃往從之。至是,琅邪王睿問譚曰:“周祖宣何故反?”譚曰:“周馥雖死,天下尚有直言之士。馥見寇賊滋蔓,移都以靖國難,執政不悅,興兵討馥,死未逾時而洛陽淪沒,若謂之反,不亦誣乎?”睿曰:“馥位為征鎮,召之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譚曰:“危而不持,當與天下共受其責,非但馥也。”睿無以對,乃以華譚為軍谘祭酒。
時睿參佐多有避事自逸,參軍陳頵言於睿曰:“洛中承平,爾時朝士以小心恭恪為凡俗,偃蹇倨傲為優雅,流風相染,以至敗國。今僚屬皆承西台餘弊,養望自高,是前車已覆,後車又將隨之也。請自今臨使稱疾者皆免官。”睿不從。向三王之誅趙王倫也,製己亥格以賞功,自是循而用之。陳頵又曰:“昔趙王纂逆,惠帝失位,三王討之,故厚賞以懷向義之心。今功無大小,皆以格斷,乃至金紫佩士卒之身,符策委仆隸之門,非所以重名器,正紀綱也,請一切停之。”頵出寒微,數為正論,府中多惡之。睿出為譙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