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她背著琵琶,推開他,頭也不回離開。
柳一一真走了,不是賭氣,不是耍小性子,就是徹頭徹尾消失在丹澤的生活裏。
丹澤以為自己會如釋重負,會輕而易舉回到之前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日子,事實是柳一一留在府邸幾十個日日夜夜,除了一抹求生計的灰色地帶,大多數時候比他活得絢爛多彩,比他活得更透人味。
屋裏到處殘留她待過的痕跡,滾落花瓶後的繡線團,練手用的繃子,掉落在門後的銅板,還有她做好來不及送他的書簽。
書簽取材前院種的萬年青樹葉,不知用什麼辦法烘幹,然後封在透明紗料中,艾青色繡線圍邊繡一圈,整齊,錯落有致,樹葉末端墜上短短小小的艾青蘇流,精巧且用心,故意藏在臥房書櫃最靠邊的縫隙裏,大概想給他驚喜。
不值錢的小玩意,卻處處透露柳一一的滿心滿意。
結果他用五百兩打發她的初夜。
換誰,都會很生氣吧。
丹澤拿著書簽來回翻看,難道他錯怪她了?
以為她和那些為他皮囊傾倒的女人本質一樣,有表麵矜持小心的,也有像長公主那種極端浪蕩貨。
而這次,真的,與眾不同?
起先丹澤不以為意,日子照舊過,白天忙沒感覺,到晚上一個人入睡時總覺得差點什麼。
還有進府的時候,整個院落安靜至極,再沒有柳一一嘰嘰喳喳的聲音,有時他累,不想搭話,她一個人也能講的津津有味,末了還問是不是很好笑,然後丹澤沒笑,她先笑個不停。
再有,繡坊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要拿回來說個沒完,似乎她的世界,和大理寺那些驚心動魄、鬥智鬥勇甚至搏命的日子,毫無關聯。
她是無憂無慮的花花世界,他是硝煙彌漫官場博弈。
她毫無城府,他處心積慮。
她胸無大誌,就想找個人快點嫁出去。
他呢?
丹澤冷靜下來時,也思考,他到底要什麼?
為溫婉蓉?
以前是,現在是不是,界定很模糊。
轉念又想到柳一一。
離她離開已經過了六七天,丹澤一個人躺在黑漆漆的屋裏,內心無端生出一股焦躁,而且很確定這個焦躁隻跟柳一一一個人有關。
他想,那小傻子怎麼不把自己的物品清幹淨,人走了,留點東西,存心跟他示威?
本事不大,氣性不小。
難怪嫁不出去。
丹澤尋思找個機會,把小傻子抓到大理寺,好好教她做人道理。
總之,誰都可以容忍,就是不能容忍柳一一。
柳一一離開丹府後別無去處,重新回到青玉閣找花媽媽,這次她寧可到後院幹錢少的粗活,也不沾琵琶一下。
花媽媽問她為什麼突然回來,她也不說,每天悶頭做活計到半夜,白天再去繡坊幫師傅做工。
不過幾天時間,從之前的圓滾滾又瘦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