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傾盆暴雨將路燈暈染成油畫。
一輛藍色麵包車緩緩行駛在天使泉小區外麵的輔路上,車燈像酒鬼的雙眼一樣迷離。
天使泉是著名的高檔住宅小區,不,現在的叫法是高尚生活領地。
麵包車停在小區的入口,不耐煩的“嘀嘀”叫了起來。
保安急忙從門崗裏竄出來,踩著水來到車子旁邊。
“去幾號樓?找誰?幹什麼?”保安熟練地喊道。
司機放下車窗,拿起一個夾子翻了翻,然後說道:“6號樓三單元703,送家具。”
“怎麼這麼晚才來送家具?”保安一邊登記一邊問道。
“你當我想這時候來!”司機白了保安一眼。
“什麼時候出來?”
“送上去就出來!”司機點了支煙,不耐煩地說道。
保安開了張進門條遞給司機,然後拿出門禁卡,放在門禁感應器上。
感應器並沒有按照慣例發出“嗶”的一聲,柵欄也沒有抬起來。
保安拿著門禁卡在感應區左晃右晃,還是沒反應。
“兄弟,你快點成不!”司機喊道。
“你等會,我這個卡有點問題。”保安窘迫地說。
“那你趕緊換一個啊!”司機嚷嚷著,“我這兒離合都踩半天了!”
“你等會啊!”保安又踩著水回到了門崗。
過了十秒鍾,保安拿著一張白色卡片衝了出來,和上次一樣放到感應區上。
這次感應器響了,柵欄也抬起來了。
“真怪了?”保安搖頭道。
“這有啥奇怪的!你那玩意兒不好使了!”司機嘲笑道,一腳轟下油門,車子嗡了一聲,開始向前緩慢移動。
“等會!”保安忽然想起來什麼,拍著車門叫道。
“又咋地了!”司機不耐煩地踩住車,回過頭問道。
“你車上幾個人?”
“就我一個!要不你上來,待會兒跟我一塊搬家具!”司機喊道。
“走吧走吧!直接下地庫!”保安揮了揮手喊道,趕忙衝回門崗。
車子緩慢開進小區,然後消失在濃密茂盛的梧桐枝葉下。
八小時前,陽光正濃,但是西北天角似乎已經被厚重的烏雲壓住了。
東五環外的一片政策房小區,坑窪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路邊的店鋪都緊閉著大門,按摩院和洗腳房的落地窗前麵甚至拉上了窗簾。
這條街道上最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家門臉破舊的洗車房,名叫速度洗車。
車庫外麵的卷簾門一拉到底,乍一眼看去,不是生意不好停業了,就是天氣太熱歇工了。
但是如果靠近門口仔細聽,卻能聽見裏麵傳來的音樂聲。
當然,沒有人會無聊到這麼做。
音樂是為了遮掩談話的聲音,盡管這是當事者的自作多情,但它確實起到了效果。
車庫裏燈光明亮,三個男人正圍著一輛尼桑麵包車上下忙活著。
坐在車裏調試電子設備和電氣線路的那個名叫孔二狗,他戴著一副眼鏡,頭上有些謝頂。
把他放到地鐵裏,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程序員,還是內向木納、不修邊幅的那種。
確實,在和外人打交道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的。
趴在車頂的那個名叫張無技,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張巨大的藍色貼紙嚴絲合縫的貼在原本銀灰色的車身上。
站在下麵幫忙的那個名叫李木勺,從他工作的形體來看,這是個一貫偷懶耍滑的人。
“木勺,你拿門禁卡過來測試一下。”孔二狗低著頭,一邊擺弄著設備一邊喊道。
李木勺轉過身,從旁邊的工作台上拿起一張門禁卡和一部移動讀卡器,走到車頭左側前方兩米的地方。
“這麼遠夠不夠?”李木勺問道。
“差不多了,你試吧。”孔二狗在車裏喊道。
李木勺把卡片放到讀卡器上,讀卡器的指示燈立刻亮了起來。
“亮了。”李木勺朝著車裏喊道。
“現在呢?”
李木勺再一看,指示燈又滅了。
“好了,滅了。”李木勺報告道。
“現在重來啊!”孔二狗喊道,“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