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源遠流長,曆史悠久。從遠古的神話傳說,到先秦的詩經、楚辭,而後的漢賦、樂府民歌、建安文學、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以馬為題材或表現對象的作品都極為豐富,且有許多優秀、成功之作。至於我國其他民族的文學,特別是以畜牧為主要生產方式的民族,馬的形象在文學中更是占有突出地位。
《詩經》是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其中多有關於馬的描寫。僅以馬字為部首的字就用了50多個。(詩經)中描寫馬時多注重馬的毛色、神態、佩飾等,以抒發詩作者對馬匹的喜愛之情,如“四牡龐龐”、“四牡孔阜”(《小雅?車攻》),“四牡??”(《小雅?六月》),“兩驂如舞”(《鄭風?大叔於田》),“四牡有驕,朱鑣鑣”(《衛風?碩人》)。有些詩還以馬起興,如《小雅?白駒》:“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於焉逍遙。”意思是:“潔白如雪小白馬,吃我場中嫩豆苗。絆著它來拴著它,使我快樂在今朝。我所說的那個人,到此可有多逍遙。”以後各章也都用“皎皎白駒”起興。這裏的小白馬雖然是用來起興,但我們仍能從中看到一個可愛的小白馬形象。以馬起興,在後世民歌中也經常出現,陝北民歌信天遊中就有“馬裏頭挑馬不一般高,人裏頭數不過哥哥人兒好”的句子。
先秦曆史散文和諸子散文中關於馬的描寫也很豐富。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思想解放,也喚醒了人們的個性。隨著相馬術的發展和完善,人們以物及人地將馬與人的價值比附並將其上升到人格意義上認識,於是,良馬成了人材的象征,而善於相馬的伯樂則成了文人心目中的知遇明主。《戰國策》中多有以良馬比人材之喻。《燕策二》言有賣駿馬者立市三日而無人問津,伯樂前去看一眼,於是“馬價十倍”。《趙策四》以買馬尚須帶二相馬者為喻,言國君治理天下應當重用賢能。《燕策一》則記有以五百金購買千裏馬骨的故事。《戰國策?楚策四》:
驥……服鹽車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尾湛?潰,漉汁灑地,白汗交流,中阪遷延,負轅不能上。伯樂遭之,下車攀而哭之,解?衣以?之。驥於是?而噴,仰而嗚,聲達於天,若出金石聲者。
此處所載之驥與伯樂,恰似賢士與明主,馬人關係中顯示出君臣契合的雙向交流與知遇情重。自此以後,“千裏馬――伯樂”成為千古文人魂牽夢繞、割舍不斷的情結。
諸子之中莊子和荀子經常以馬喻事。莊子曾以白駒過隙比喻人生短暫,認為“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莊子?知北遊》)莊子崇尚自然,他喜歡的是“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分背相踢”(《莊子?馬蹄》)的馬,認為伯樂馴馬是對馬的摧殘和傷害,“故馬之知而態至盜者,伯樂之罪也”(《莊子?馬蹄》)。而荀子正好與莊子相反,認為“古之良馬……前必有銜轡之製,後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馭,然後一日而致千裏也”(《荀子?性惡》)。伯樂和造父,都是禮教的象征,荀子強調的是禮教對個體的正麵影響,而莊子看到的則是禮教對個性的泯滅。至於荀子以駑馬勸學的名言更是人所共知的了:“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荀子?勸學》)
屈原的作品中經常出現“騏驥”形象。《離騷》:“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惜往日》:“乘騏驥而馳騁兮,無轡銜而自載”;《懷沙》:“伯樂既沒,驥焉程兮?”詩中騏驥馳騁的形象實際上是詩人崇高理想的象征。屈原的弟子宋玉在《九辯》中寫道:“卻騏驥而不乘兮,策駑?而取路。當世豈無騏驥兮,誠莫之能善禦,見執轡者非其人兮,故?跳而遠去。”詩中騏驥和禦者之間的關係猶如千裏馬和伯樂,但不同的是這裏的騏驥並不是被動地接受選擇、等待知遇者到來,如果“執轡者非其人”,則要遠走高飛。正如論者所說的那樣,這裏“禦者與騏驥的矛盾即是貧士與昏君的衝突,士亦要擇主而事,一股清正之氣中散發了士階層對自我價值的肯定與自尊。”
秦代文學雖然成績較小,但有李斯的一篇名文――《諫逐客書》。文中曾以秦地不產的寶馬等比喻“外來人材”:“今陛下至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悅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不實外廄……”以駿馬等豐富的比喻說明異國人材對秦國的重要性,揆之以事理,說之以利害,終於說服了秦始皇。秦始皇留客也好,逐客也罷,都沒有使其江山永固。在他死後爆發的農民起義很快就將秦朝推翻。起義隊伍中有一個英雄兵敗之後寫下了一首千古悲歌――《垓下歌》,其中有兩句為“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表現了項羽臨死之前對自己心愛的戰馬的依依不舍之情。
楚漢相爭,劉邦立漢。至武帝時,國力最盛。漢武帝喜愛良馬,曾作有《天馬歌》:“天馬徠兮從西極,經萬裏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障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詩中表現了漢武帝好大喜功和酷愛良馬的心情。這隻是皇帝高興偶一為之。漢代作為“一代文學”的是漢賦。漢賦詞采華麗,鋪張揚厲,其內容多表現車馬、田獵等,如枚乘的《七發》,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等,都有長篇大段的關於車馬和田獵的描寫(因其篇幅較長且文字艱澀,此處不引)。漢代的詩歌以樂府為主,感於哀樂,緣事而發。《孤兒行》中有“父母在時,乘堅車,駕駟馬。父母已去……大兄言辦飯,大嫂言視馬”之句,表現孤兒在父母死亡前後兩種不同的境遇。《戰城南》中有“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之句,以戰馬的哀鳴表現戰爭給人們帶來的苦難和不幸。東漢文人五言詩《古詩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中有“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以胡馬比喻遊子思歸之情,語短情長,富有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