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重致遠,以利天下(1 / 3)

馬最重要的物質功用便是用於交通。馬在未被馴服之前,人們獵取野馬,主要是為了食用。馬被馴化以後,其食用功能逐漸減退,而代之以使用功能。從曆史上看,不論是遊牧民族,還是農業民族,都沒有把馬肉作為自己的主食。馬在前農業社會和農業社會,一直扮演的是交通工具的角色。《易?係辭》雲:“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是對馬在交通運輸方麵的作用的最好概括。

(一)騎乘

以馬為騎乘在遊牧民族中極為普遍。馬是遊牧民族最好的夥伴,在許多遊牧民族的俗語中,都將馬比做其最好的朋友。遊牧民族時時刻刻與馬相伴,騎乘構成了其生活的主要內容。生產,騎馬放牧;生活,騎馬出行;交換,騎馬行商;戰爭,騎馬作戰。遊牧民族與馬幾乎是形影不離,以至於人們談起遊牧民族就想起馬,說起馬就聯想到遊牧民族。在曆史上,一些遊牧民族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或“騎馬民族”,其所建立的國家也被稱為“騎馬民族國家”。可見騎乘之風在遊牧民族中之盛行。

漢族先民中也曾存在乘馬之俗,但不甚普遍。夏商周馬文化發達,但關於騎乘的記載較少。蓋與其不是以遊牧為主要生產、生活方式有關。馬在三代時期主要用於駕車出行、狩獵,更主要用於戰爭。戰爭最初以車戰為主,後來出現了騎兵。騎兵產生後民間騎乘才有所發展。騎乘從而成為民間行旅的一個重要手段。

華夏族騎乘出現於何時,目前尚無一致意見。但一般都認為,單騎在中原地區騎兵產生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根據就是先秦古籍的一些零星記載。《詩經》中有關於騎乘的描寫。《周南?卷耳》雲: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

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馬虺?。

我姑酌彼金?,維以不永懷。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

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陟彼?矣,我馬?矣,

我仆?矣,雲何籲矣。

詩中表現的是一個采卷耳的女人懷念遠離家鄉的親人,設想他途中種種困頓的情況。其中反複出現的“我馬虺?”、“我馬玄黃”、“我馬?矣”諸句,假想其夫行旅中馬匹疲憊的情形以示擔心掛念。這裏沒有出現表示騎乘的字,但從全詩來看,似乎不是以馬駕車,而是騎馬出行。《詩經》所錄為西周至春秋時期的詩歌,此詩就算晚出,也應是春秋時期的作品。如果詩中的描寫可以確定為騎馬而不是駕車的話,說明當時已有單騎存在。

《左傳》中也有關於單騎的記載。《左傳?襄公二十六年》:“左師見夫人之步馬者。”又《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公徒執之。”人們對這兩則材料的理解不盡相同。“步馬”實為遛馬之意,按今之遛馬,有牽而遛之,亦有騎而遛之,不知古遛馬法如何,但尚不能否定其為騎遛。“乘馬而歸”多釋為駕車而歸,但也有釋為騎馬的,如杜預注:“展,魯大夫,欲與公俱輕歸。乘如字,騎馬也。”這兩條信息被一些人廣為引用,作為中原華夏族有騎乘甚至有騎兵的證明。

從這些有爭議的零星記載來看,騎兵產生前,在不是以遊牧為主要生產方式的華夏族中,可能曾存在騎乘現象,但這隻是一種個別存在,是個案,騎乘尚不能構成一個民族之俗。

騎兵在中原地區產生以後,華夏族的騎乘之風才逐漸興盛起來。秦始皇兵馬俑坑中出土有騎士俑,漢代多次與匈奴交戰的騎兵,都表明了秦漢之時騎乘之風之盛,雖然此時騎乘以軍中為主,但不可能不影響到民間。漢代畫像石和陶俑中,也多見騎乘圖像。魏晉南北朝時承襲了前代的騎乘之俗,並有所發展。特別是北方,有許多遊牧民族建立政權,更把騎乘之風帶到了中原。至唐代,騎乘之風極為流行。

唐代,馬、騾、驢等牲畜成為當時主要的陸路交通工具。人們出行多以騎馬為主,貴族官僚更是如此。據《舊唐書?王毛仲傳》記載:天寶年間,唐玄宗在華清宮,“乘馬出宮門,欲幸虢國夫人宅”,結果被陳玄禮所勸阻。虢國夫人(楊貴妃長姊)也曾騎馬去會玄宗。張祜有詩:

虢國夫人承主恩,

平明騎馬入宮門。

卻嫌脂粉汙顏色,

淡掃娥眉朝至尊。

唐代的一些官僚家中還養有良馬,以供出行使用。肅宗時冀國公裴冕家裏就畜養著十幾匹良馬,每匹馬都價值百金。這都是良馬寶駒,但也有不太講究的。如官至同中書門下三品、被封為趙郡公的李懷遠,雖“久居榮位,而彌尚簡率”,經常騎一匹行動遲緩的“款段馬”。李白《江夏贈韋南陵冰》詩:“昔騎天子大宛馬,今乘款段諸侯門。”將大宛馬和款段馬相對,可見款段馬不是駿馬。李懷遠的同僚勸他買一匹符合他身份的駿馬騎乘,但他不聽,仍還是騎著那匹行動遲緩但很馴服的“款段馬”。韓?為官四十年,總共隻騎乘了五匹馬,被認為是“性持節儉”的廉潔之官。由此可見,當時腐敗的官僚所騎乘的馬匹數量一定不少。唐代的一些文人在離家遠行時也多乘馬而行,這從他們所寫的一些詩句中可以充分看出,如:

青山朝別暮相見,嘶馬出門思舊鄉。

(李頎《送陳章甫》)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李白《送友人》)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孟郊《登科後》)

至於那些長年在外的“遊俠”,更是依仗馬匹而行。

王維《少年行》:

新豐美酒鬥十千,

鹹陽遊俠多少年。

相逢義氣為君飲,

係馬高樓垂柳邊。

唐代文物中,也多發現有騎馬出行的壁畫、陶俑等,如唐昭陵長樂公主墓,出土有騎馬俑22件,其中女騎馬俑就有11件,說明當時騎乘之風在女子中也很盛行。在民間,乘馬之俗也很流行,也有騎乘驢騾的。

宋元明清,承襲了前代騎乘之俗。特別是元代,騎乘之風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元朝是蒙古人建立的王朝。蒙古民族是一個以遊牧為主要生產方式的民族。蒙古貴族入主中原以後,對中原本來就存在的騎乘之風有進一步的推動作用。元代皇帝出行時多騎馬而行,扈從的文武百官也要乘馬隨行。元代宮廷實行兩都巡幸製。從忽必烈即位起,元朝皇帝每年冬夏來往於燕京(大都)與開平(上都)之間。葉子奇《草木子》卷三下:

元世祖定大興府為大都,開平府為上都。每年四月,迤北草青,則駕幸上都以避暑,頒賜於其宗戚,馬亦就水草。八月草將枯,則駕回大都。

皇帝巡幸上京,文武百官扈從。扈從皇帝的人員,要遵守一定的禮儀。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關騎乘馬匹的禮儀。楊?《山居新語》:

國朝有禁,每歲車駕巡幸上都,從駕百官不許坐騸馬,唯騎答罕馬。答罕馬,二歲駒也。

帝王出行乘馬,各級官僚、文人墨客乃至普通百姓出行也都主要以馬為交通工具。元雜劇、散曲中多有關於乘馬的描寫(如馬致遠《天淨沙?秋思》、《般涉調?耍孩兒?借馬》),有關元代的曆史文獻(如《元史》、《馬可波羅遊記》、《魯布魯克東行紀》等)也多關涉這方麵的記載。其後各代,這種交通習俗一直承傳。直到今世,雖然出現了許多現代化交通工具,但在一些交通不發達的地區,如西北農村、西南山區,仍然可見騎馬出行習俗的殘跡。

(二)馬車

車是中國古代重要的交通工具,它在交通運輸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傳統的運輸工具中,馬車占據很重要的位置。

車輛的最早發明和使用者是哪個民族或國家,目前還是一個扯不清的問題。國際上一般的看法是,蘇美爾人最早發明並使用了車輛,並且把這種文化傳播到世界各地。但在我國古代,車和馬車的發明始於何時,發明者為何人,卻有著種種不同的說法。

一種說法是伏羲或黃帝造車。《宋書?禮誌》:“庖羲畫八卦而為大輿,服牛乘馬,以利天下。”但此說似乎沒有黃帝造車影響那麼大。《楚辭?遠遊》:“軒轅不可攀緣兮。”王逸注雲:“軒轅,黃帝號也;始作車服,天下號之為軒轅氏。”《漢書》:“黃帝作舟車以濟不通。”傳說黃帝不但發明了車,而且還發明了用馬挽車。《玉篇》中說:“黃帝服牛乘馬。”《說文》引《易》曰:“備牛乘馬。”這裏的“備牛乘馬”即用牛馬套車之義。段玉裁注雲:“此蓋與革部之鞍同義。鞍,車駕具也。故《玉篇》雲:備,服也,以鞍裝馬也。”黃帝“服牛乘馬”與《易》中的“備牛乘馬”是一個意思,都是以某種駕具裝備牛馬。按照這種解釋,則黃帝時已經開始使用牛馬來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