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見衛風凡已經醒了,忙高興地上前慰問。我說,你小子終於醒啦,那兒還有一體育場的球迷等著你個大明星去簽名呢,不過看你現在這鳥樣也就甭去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出風頭,別遺憾啊!
秋寂說,凡哥,你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啊,那天在場上你可是帥呆了,真是神功蓋世,無與倫比,天下無雙,光輝萬代啊!
趙一塵說,兄弟,真是對不起,那天沒能到現場為你加油。你罵我無情無義也好,罵我重色輕友也好,可你知道嗎,我的心裏可是一直為你默默祈禱啊!而且為了表達我深深的歉意,以後你的髒衣服,臭襪子,包括內褲,我全包嘍,你好好養傷,前途無量啊!
我們三個嘰嘰喳喳扯了一大堆,可衛風凡楞是一點反應都沒,還是坐在床上呆呆地眨眼睛,看上去整個一傻b。這時候,我們發現他的媽媽放下碗筷,轉過身去擦起了眼淚。事情好象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樂觀。趙一塵推了一下衛風凡說,怎麼不說話?生氣咋的?咱兄弟兩啥事不好商量呢?
老半天,衛風凡冒出一句,“你是誰?”
我們聽了這話都摸不著頭腦了,趙一塵說,你小子不至於吧,為這點事就翻臉不認人啦?衛風凡又冒出一句,“什麼事?”
這時我們都感覺到不對勁了,於是問他母親,阿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衛風凡他好象什麼都不記得。
阿姨抹去眼淚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把我們拉到一邊說,剛進醫院第一次做檢查時,醫生就告訴我,他的腦殼破裂,記憶中樞受了點損傷,有一定的可能導致失去記憶,一切要等他醒來之後再做判斷。沒想到當他中午醒來時,最令人擔心的事發生了。
這是多麼令人震驚的事,阿姨說完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的眼睛都已經哭腫了。我們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踢場足球而已,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我們問是否還有恢複的可能。阿姨說,有的,醫生後來又重新做了檢查,說傷害並不大,得失憶症的可能性很小,也不知怎麼的就真發生了,可能隻是暫時的吧。唉,上初中時我就一直反對他踢足球,影響學習不說,球場上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預料,這孩子,就是不聽。
失去記憶這種事以前也隻是聽說而已,今天,卻發生在了自己的身邊,發生在了一個二十歲熱血青年的身上,誰忍心接受這樣一個悲劇呢,這個世界太愛捉弄人了。
然後,我們幾個坐在床邊看著衛風凡,他也眨巴著眼睛看著我們。想到以前活蹦亂跳的他,想到以前那些歡聲笑語,三個大男人都模糊了雙眼。天氣漸漸冷了起來,一星期之後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打破了快要凍結的思想和憂傷的心情。雨停後,天空飄起了雪,雪花漫天飛舞,鋪天蓋地,這是江南難得一見的聖景。冬天到了。
我和秋寂已經在床上睡了兩天。現在的宿舍隻剩下我們兩個,太靜了。對麵的床鋪上掛了兩件衣服,一件是衛風凡沾有血跡的七號戰袍,一件是趙一塵常穿的雅戈爾西服。這兩件衣服特地留了下來,因為他們是永遠屬於這個宿舍的,我們從未分開。
秋寂起床後,站到陽台上吹著風,念著“無邊絲雨細如愁,自在飛花輕似夢。”
我懶在床上不動,聽著他念,感覺人生真的就像一首詩。正如他一直形容自己隻是“流水有意待落花”怎奈何“落花無心隨流水”,盼望著“落花何時戀流水”,卻落得個“流水何時不流淚”。
然後秋寂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女孩的聲音:大哥哥你好,我是那個你在河邊遇到的四川女孩,還記得我嗎?對不起這麼久了都沒給你打電話,你一定很擔心我吧。放心,我在這裏過得很好,謝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了我幫助,我會永遠為你祝福的。
掛上電話後,秋寂開懷大笑了起來,原來真的隻是我認錯人,哈哈,我就知道,現實世界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我也真是蠢到極點了。多麼好的女孩,我也會為你祝福的。
之後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衛風凡的媽媽打來的,說衛風凡今天就要出院了,學校已經為他辦了休學手續,如果他病好了隨時可以回校繼續學習,在此之前,就回南京老家休養。
我們叫上趙一塵,一起趕到了醫院,然後又從醫院拖著行李趕到火車站。一路上,我們一直給衛風凡講述著他以前的事,他巴神地聽著。時而又閉上眼睛冥思苦想一句話也不說。
臨行前的站台上,我們拍著他的肩,叮囑他回家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火車進站了,說完最後一聲珍重,衛風凡上了車。他站在窗口向我們揮手,那刻,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淚。
送走了衛風凡,趙一塵要我們去他家坐坐。秋寂說不了,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他落下的太多,現在要用自己的勤奮實踐,找回失去的寶貴時間。
秋寂能夠重新站起來,我們還是很高興的,所以也就隨他去了。
到了趙一塵家裏,他告訴我,秋寂接的那個電話是駱花打的,同時,那也是她最後一次騙人。她說既然故事以欺騙開始,那就由欺騙結束吧。現在她轉校了,去了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一切重新開始。
趙一塵趴在窗台上抽著煙,我躺在床上想著心事,忽然,他回過頭,拿出一根煙丟給了我。我沒說什麼,輕輕點燃。
空氣中彌漫著煙霧,這種朦朧感模糊了我的記憶,擴散了我的傷愁。一支煙燃盡,仿佛經曆了一個千年,忽而驚醒,然後永生永世緘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