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高興著呢,燈光就移到了另一支隊伍身上,一看,哇靠,男的清一色的短褲配背心,女的更是不得了,上麵就一小肚兜,下麵一條超短裙,裙沿那個短呀,我眼珠都快蹦出來了,一會兒我可得仔細瞧一下你們怎麼伸腿。這我就納悶了,這幫人去參加健美操比賽跑錯地方了吧?再一看那領頭的正朝我笑呢,居然是校長。他那一身裝備哪是我能比的呀,西裝一披,領帶一勒,頭發和皮鞋一般亮,估計家裏也挺有錢的,以後我要是當了教練還得跟他混飯吃,趕緊揮個手巴結一下。
一個接待員走過來,把我們請進了休息室。暫時告別了那人聲鼎沸的氣氛,呼吸終於給緩過來了。
哥們的高燒可還沒退呢,還一個個笑得跟花癡似的!我一想他們這麼激動等會上台不會把動作都忘了吧。於是拿出帶子把音樂打開,嘿,他們還挺配合,用一個成語形容叫什麼來著“聞雞起舞”,都成條件反射了,這倒是好,可手腳動起來整個一僵屍,再配上花癡般的表情,差點把旁邊一接待員大牙笑掉了。我心想這萬一把裁判都笑成了無齒之徒,咱可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大叫一聲停後,哥們終於回過神來了。我說,看你們一個個得意忘形的,這樣子怎麼跟人家健美操隊去比啊,他們這次可是憋足了勁跟我們爭的,你們丟我的臉不要緊可你們想想你們的老媽子正坐在電視機前看著你們呢,不能丟自己的臉那!哥們都慚愧地低下了頭。我又繼續說,你們還記得我們參加這次比賽的目標麼,如果忘了,如果隻是想上個電視混個臉熟,那剛剛已經出過風頭達到目的了,一會不用上去丟人,現在立馬可以走人!
這時,哥們看上去有點急了,拉著我問,老師,那我們該怎麼辦啊,剛一進場子我們都感覺飄了起來,跟升仙了似的,現在什麼動作都想不起來了,呆會拿什麼上台啊?我暗地裏笑他們,一群上不了大台麵的小混混。我說,慢慢調整,先別急,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們想一下在那個小廣場上,我們每天艱苦訓練的情形,好好回想一下。
他們還挺投入,閉上了眼睛,很認真地去感受。這麼一想倒好,一個個表情都苦了起來,那個嚴肅樣,像要動手打架似的。我慌了,琢磨著他們不會拿我下手吧,更慌的是一個女哥們忽然向我衝了過來,我剛想閃呢,她就一把抱住了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老師,我受不了了,再也想不下去了,我們那時真的好辛苦啊。記得上次我一跤跌得重重的,老師你幫我包紮傷口怕我喊疼還借你的肩膀給我咬,我真的好感動。後來才知道你已經幾個月沒洗澡了,害我回去吐了一晚上,我可是吃盡了苦頭哇......
我丫的一想火就冒上來了,那時的你整個一隻吸血蝙蝠,把我嚇著了暫不說,牙印到現在還沒消,摸著還有點疼呢,我都沒叫苦,你倒先喊委屈了,我一把就推開了她,滾你媽的!
我這剛擺平一個呢,另一個女哥們又朝我撲了上來,老師,我也是受盡了折磨啊,記得上回我做側翻時,沒注意到一旁的你,一個不穩咱兩就嘴對嘴地倒地上了,我真的好激動,後來,居然有一陣惡臭向我襲來,害我惡心了老半天,回去刷了十遍牙,手都酸死了,那個叫苦啊......
我丫的一火頭發都快燒著了,那可是我的初吻啊,便宜你了......滾你奶奶的!
剛搞定兩個女的,三個男的就一起朝我奔了過來,我說你們可真是前赴後繼啊!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臥倒就躲過了他們。正得意呢,沒想到三座大山一個挨一個地壓在了我身上,我差點成了塊燒餅,大罵你們這幫兔崽子欺師滅祖咋的?
他們忙把我拉起來問我沒事吧,我說,你們再晚點兒起來,就可以直接拉我去火葬場了。這會多虧上天有好生之德,讓我留一口氣看你們表演呢。
主持人宣布了出場順序,運氣不錯,我們被安排在了最後一組。這不,又給哥們機會牛b去了,說什麼大人物總是到最後才亮相的。
慢著,先不管哥們。健美操隊朝這邊走過來了,姿態那個輕盈啊,估計連隻螞蟻也踩不死;媚眼那個電力啊,肯定抵得上一家核電場。
我說,校長,您這可是讓人耳目一新啊!
校長說,這本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們自己要這樣打扮的,我不同意,他們還說我保守,跟不上年輕人的思想,估計也是受上次你們比賽的影響。
我說,原來還是拜我們所賜,看來我的思想也是一種潮流嘛。那動作上是否也讓人耳目一新呢,校長說呆會看吧。
他們一上場,效果果然不同凡響。場內有多少男觀眾就有多少人鼓掌吹口哨。她們那才叫開放,穿著超短裙都能跳得個蝴蝶似的,一點心理障礙都沒,伸腿時隻當自己穿了長褲,觀眾的歡呼聲可是此起彼伏。隻見校長獨自在底下感歎:“哎~現在的年輕人......”
幾隊過後,快輪到咱上場了,一看哥們,怪了,人都跑哪去了?找了個半天,原來都躲廁所裏頭呢,都緊張地得尿貧了。我把他們叫出來就罵,你們簡直一群窩囊廢,開始那威風都到哪去了呢?他們說看了幾隊表演,才發現氣氛跟預賽時簡直不能比,上了台估計連呼吸都困難,別說做動作了。
我讓他們對著窗口做深呼吸,可剛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吐呢,就聽到外頭在喊我們的名字了。他們說老師這可怎麼辦那?我想了一會,說,到時候上了台,你們腦子裏什麼都不要想,就想著那個廣場上的落葉。哥們說好,這回就豁出去了。
掌聲中,哥們上去了,可以說不是走上去的,是飄上去的,我心想你們不會又升仙了吧?他們一跳起來,訓練時那副德行全露出來了,我隻得笑笑,你們還挺能身臨其境啊,這回肯定出大糗。果然,在一個倒立時全都整齊劃一地一個跟頭栽在了地上,正為他們急呢,沒想到精彩的還在後頭,他們起身動作的那個難度估計我再練十年也做不出,而且各有千秋,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我說你們這群混蛋把我心髒病都嚇出來了,還有雅興在上麵耍寶玩發明創造呢?觀眾看得都站了起來,拍手叫好......
終於到了頒獎的時候。每個隊伍都站到了舞台上麵。當主持人公布成績,我們才知道原來不分名次,就各得一個名號。這也好,皆大歡喜。校長的健美操軍團得了個最時尚動感獎,哥們得了個最年輕活力獎。看他們拿著獎杯的樣子,我想到了這麼多天付出的努力終於有所回報。
正想著哥們要怎麼得意的時候,他們忽然對著話筒,一本正經地說:“我們能取得這個成績除了自身的努力,還得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我們的鄭老師,如果沒有他陪我們一路走來,那今天,我們就不可能站在這個頒獎台上。”
燈光忽然照到了我身上,我在掌聲中走上了舞台,哥們和我抱在一起,這時候,不知怎麼的,我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從電視台走出來,我問他們剛台上摔倒那一幕不會是背著我另外安排的吧,哥們說不是,隻是我們永遠記得教練說過的一句話,跌倒並不意味著失敗,關鍵在於是否能忍著疼痛,漂亮地重新站起來。
然後哥們拉著我說要請我吃大餐,酒桌上,他們一杯又一杯地灌著我,我也是來者不拒。不過氣氛沒有想象中那麼歡快,因為這次以後,大家都要分開了。一個女哥們說,老師,對於這麼多天來你給我們的關心和愛護,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我說,你們給我的歡喜與憂傷,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有個男哥們起哄著讓她幹脆以身相許得了,結果被她狠狠踩了一腳,還罰酒喝得他口吐白沫,真是慘不忍睹啊!他們問我有
女朋友了沒,這時我忽然想起了靈子,我說有,我們很相愛,然後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想借助酒精的麻醉來忘卻自我,卻越讓我想起那悲哀的愛情,可是比這還要悲哀的就是......漸漸淡忘她的樣子,思念愈久愈陌生的樣子——她還會是那個紮著兩個羊角辮,蹦蹦跳跳的靈子嗎?他們說什麼時候要看一下師母,一定很漂亮吧。我說是的,很漂亮。我笑著,沒有人知道我的笑其實比哭還要痛苦,我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會想起她,居然這麼放不下。
從酒店出來,哥們看上去有些醉了,他們問我,老師,我們以後還會見麵嗎?我說會的,大家都是這麼有緣的人,我以後就在“前沿街舞學校”當教練,你們什麼時候想我了,就可以來看看我,不過高中階段最重要的還是學習,以後別整天就知道玩了。哥們說舍不得離開我,兩女哥們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跑過來抱住了我。我摸著她們的頭,心想我又何嚐舍得離開你們呢,忽聽“嘩”的一聲,真是狂感動啊,眼淚都流這麼猛了。再一聽不對啊,低頭一看,靠,居然兩個人同時在我胸口狂轟濫炸地猛吐。唉,吐就吐吧,反正我這個老師也不是第一次給你們整了。回到宿舍已經十點多,衛風凡和趙一塵都在床上一個勁地打呼了,秋寂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看著天空。我洗了個澡,站到了秋寂旁邊。
秋寂指了指天空,說,今天的月亮很圓,很美。我問他,你是不是想家了?她笑了笑,便開始了自認為很詩意的長篇大論:蘇東坡一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便道出了思念親人之情,朱淑真因為懷念“月上柳稍頭,人約黃昏後”才“淚濕春衫袖”,徐小鳳一曲《明月千裏寄相思》是多少人想表達的情懷,一切因為月太冷清,太孤獨,瓊樓玉宇不勝寒的月宮......我忙打住了他,我說,靜一下吧,靜靜地看著月亮,好好地去感受。
是啊,自從來到這所大學,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父母一定都很想念我,明天是周末,不如就回家看看吧。
那夜,我做了個夢,夢見了嚴厲的父親和嘮叨的母親,夢見了故鄉的小河,夢見了母校和以前那幫同學,夢見了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