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進入震區,路程越是艱難,很多公路都坍塌,隻能走小道,一路顛簸,全車的人膽汁都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不敢有一刻耽誤,繼續趕路。
這次攝像小丁也是跟著一同去的,我記得小丁以前是很單純陽光的一個小夥子,然而這次看見,卻發覺他臉上多了絲陰鬱與現實。
在下車吐的間隙,小丁告訴我,自己和相戀多年的女友分手了。他省吃儉用終於湊夠了新房的首付款,向女友求婚,但女友卻拒絕並且與之分手。一個月後,女友與一個有能力全款買房的四十歲男人結婚。小丁這才知道,在與自己分手前,女友已經劈腿半年。
他質問她,她卻哭著說:“我是對不起你,但要是再給我次機會我仍舊會選擇他。我還年輕,我不想過那種買斤白菜還要講半天價的生活。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為了和你供那套房子,可到頭來我耗費了青春耗費了容貌,保不齊你遇見年輕女人就會心猿意馬會拋棄妻子,那樣對我更是不公平。女人的婚姻就是場投胎,我第一胎沒投好,這一次我要好好投。”
我終於懂得了小丁的轉變。
背叛是人類最害怕的東西,也是傷人最深的東西。
但凡經曆了背叛,靈魂會被擊碎一角,再也拚湊不回原來的自己。
“這隻能說明,她不是你的良人。那些背叛你的人在傷害你的同時,也能教會你如何珍惜真心待你的人。”我勸道。
“寧姐,你向來樂觀。”小丁苦笑。
“不樂觀的話怎麼能在這樣艱險的人世存活。既然壞事已經發生,就要接受它放下它,才能繼續走下去。”我道。
聊完之後,我們各自又吐了兩回,繼續上車趕路。
這情景讓我想到幾年前我第一次采訪時遇見的車禍現場,我和小丁也是在路邊吐了個天昏地暗。
回想往昔,隻覺得恍如隔世。
那個時候的自己,跌入穀底,隻覺前路黑暗迷茫。一顆心飄在半空,搖搖晃晃,稍有風吹草動便是膽戰不已。
而如今,生命裏住入一個真心待我的人,那顆心也落回原處,被溫暖大手捧著,再也不用淒惶擔憂。
隻是那真心待我的人,現在可還安好?
越臨近震中,路況越是艱險,路邊的房屋建築也大多損壞,但人們沒有待在原地怨天尤人,而是收拾物品,重建家園,繼續著自己的生活。
生命的堅強與韌性令人動容。
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快要到達目的地。前方便是沿山公路,進入重災區隻有這一條路,道路狹窄,彎道較多,且不時有沙土石頭滾下。
望著這條路,我呼吸頓窒——顧容易他們出事,便是在這條路上。
路旁有部隊駐守,隨時進行車輛放行管製。此時,又有小型餘震發生,部隊命令所有車輛停下,等餘震過後再進入沿山公路。隨著餘震,前方有巴掌大的石塊不斷落下,砸在公路上。所有人隻覺膽寒,這要是砸在車上,這樣大的衝擊力,肯定會出事。
這時,不知是誰說道:“之前不是有醫療隊的車在這裏出事了嗎,聽說就是為了躲避山上的落石,人家那些醫生是來救死扶傷的,沒想到卻會遇見這種事。”
一名士兵用歎息的口吻道:“當時我們還參加了救援,死了好幾名醫生,其中有名醫生還挺年輕,長得也好看,可惜了,家裏人不知道多傷心呢。”
他的話像是冰柱般刺入我的心髒,令我渾身冰涼,然而額頭卻不斷滲出了鬥大的汗珠。
小丁擔憂道:“寧姐,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這樣差?”
我搖頭,這個動作似乎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我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要去想,不要想任何事!
餘震結束,車輛開始繼續前進,路上仍舊有小石子不斷擊打著車窗玻璃,有塊甚至就砸在我側麵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全車的人嚇得驚叫,我卻置若罔聞。
終於在中午時分,車輛進入了重災區。我第一時間來到醫療隊所在地,這裏是大片平地,搭滿了帳篷,每頂帳篷外都掛有簡單的牌子,寫著“手術室”“婦產科”“病房”“化驗室”。我一個個地前去查看,裏麵的醫生護士看見我,都問道:“你是哪裏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