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新聞也播出了這則消息。說從河中已經找到幾名遇難者屍體,死者身份在進一步確認中。
顧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裏,蘇羽和況達不斷地打電話詢問消息,顧容易繼父不斷地關注著新聞,顧容易母親則悲痛地躺在床上。
到深夜時,仍舊沒有確切的消息。待顧容易母親睡著後,我返回小區,沒回自己的家,而是徑直來到顧容易家。我和顧容易早便交換了各自家中的鑰匙,之前我也常在他上班時到他家來為他熬湯。
打開門,隻覺得屋內漆黑,淒清孤冷迎麵而來。我將屋內的所有燈都開著,但那股寂寞卻仍舊不散。
以前我總覺得顧容易家有種溫暖的氣息,如今看來,溫暖的並不是他的家,而是他。
現在他走了,溫暖也走了。
我忽然覺得憋悶,便來到露台處。伸出頭往下,正好可以看見我家的露台。
我耳邊回響起了當初那番對話——
“寧真,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啊。”
“答應什麼?”
“答應和我交往啊。”
“我喝醉了,別跟我說話。”
“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天天往你們家露台丟泥巴。”
當初的他就是站在這裏,威脅著我。那番威脅,卻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甜蜜的語言。
顧容易,顧容易,顧容易……
我默默地念著他的名字,心裏就像是塞了團泥土,難受得快要綻裂開來。
害怕再回憶起更多的傷心事,我離開露台,來到了臥室裏。打開他的衣櫃,裏麵有些亂。故容易是個喜愛整潔的人,想必這是他接到通知要參加救援醫療隊急匆匆趕回取換洗衣物時弄亂的。我開始一件件為他將衣服掛上,每件衣服上都似乎有屬於他的味道。掛著掛著,我的心髒開始泛潮。忍不住抱住了一件外套,就像是擁抱住了顧容易。
抱著抱著,手掌處忽然碰觸到鼓鼓的物品,取出一看,發現那是一隻黑色天鵝絨盒子。打開盒子的瞬間,眼淚噴湧而出。
盒子裏麵,安靜躺著一枚鑽戒。
我記得這外套是顧容易在西餐廳那天穿的,那一天,他果然是打算拿著這鑽戒向我求婚。
可是我卻用行動告訴了他,我愛事業勝過愛他。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裏看著戒指會是怎樣的心情?我不得而知。
我的眼淚一滴滴全落在戒指上,被鑽石割開,支離破碎,如同我的心。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後悔——為什麼當初不答應他?為什麼要去外地追求自己的事業?為什麼要在最後關頭才能醒悟?
恐懼在我的血液裏結出了冰花——我很可能已經永遠地失去了顧容易。
我失去了一個愛我的同時我也愛他的男人。
人就是這樣賤,一定要到失去時才懂得珍惜。我現在才驚覺,自己可能失去的,是永遠也找不回來的東西。
我拿著戒指,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距顧容易那支醫療隊出事已經過去兩天,但因為通訊中斷,那邊始終沒有確切的傷亡名單傳來。這兩日裏,我幾乎沒有睡過。而第三天時,我終於做出了決定——我要去找顧容易。
再這樣等待下去,我會瘋。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得去看看。
我厚著臉皮打電話給了於遠,請他幫忙,讓我以記者的身份跟著采訪車進入震區。
於遠同意幫我這個忙,在掛斷電話前,他幽幽歎息道:“那個男人,能得到你這樣真情實意的對待,我真的很羨慕他。”
我沒有說話。
我很確定,假如今天是我生死未卜,顧容易也會做出與我同樣的決定,不顧危險去尋找我。
而於遠是否會來,我就不得而知了——這也是我之所以選擇顧容易而不是於遠的原因。
不管我付出多少,於遠的心終究與我隔了幾重山水。
兩個人的關係能長久,往虛了說是因為緣分,往實了說是因為兩人對感情的態度一致。
如果兩人中一個對感情認真,一個對感情抱有遊戲態度,那麼就算能在一起也不過是孽緣一場,不得長久。
我和顧容易最終能在一起,是因為在我們心中,感情占有很大的比重。
我們對感情都認真,也懂得珍惜。
我收拾東西,坐上了采訪車,開始往震區出發。我知道這一路上將會有千難萬險,我不是不害怕,隻是那些害怕終究抵不上顧容易在我心頭的重要性。
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
我想告訴他,我決定回來。
我想告訴他,我們結婚吧。
我想告訴他,我們生個孩子吧。
如果我還有機會能夠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