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白露(1 / 2)

戊寅.白露

雍州之地,崤函之固。

八百裏秦地,終南輞川……自西漢傳入東土的石榴花,紅的醉人。

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年有餘。從並州到揚州,再到關中京兆,每一處的第一眼都好象做夢一般,觸手可及,卻總也有一種摸不到的虛幻感。

前一世的記憶早已模糊的不辨真偽,隻有現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才是我全部的真實。他是我的男人。

我時常會半夜寤醒,而後長時間看著他沉睡的模樣,愣愣發呆。

莊親王病故。繁生帶著我和涵哥兒進京披麻。

算是一種程式上的承認?我笑而不應。他知道我的,這些東西有沒有都無所謂,我比誰都不想參加那些“活動”,比誰都懶。

日間女眷們一處跪拜,晚上繁生就會回來與我一同就寢。隻是今日過了頭七,那些煩雜事務都該放下心來了,他卻沉默的坐在小書房中,眉頭重重的擰了起來。

進屋之時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

我收到那目光之時,禁不住渾身凜冽。竟是一種莫名的穿透感。

即便是初在並州我們第一次衝突他害我早產時候,都沒有這般犀利。

退出房間,命人端湯造水進來侍候,召來丫環去打問了繁生今日的行程。回話的人來說下午莊王妃同繁生說了一陣子話,之後主子就這般沉冷了。

我蹙眉不語,讓人在外麵侍候著,先去涵哥兒的房裏看了看——兒子虛歲都已經十歲,才又換過一批服侍的丫頭,除了兩個大丫頭十五歲之外,幾乎都是十一二歲的女孩子。

麵目清秀著居多。

而後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是該為涵哥兒找個暖床的了——

我看著還是個孩子臉的兒子上前畢恭畢敬的同我請安,說不出的五味雜亂。那雙明澈的眼睛中漸漸有了我看不懂的神思考量,不禁我很想知道,古代的孩子是否都是這樣的早慧?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涵哥兒不再總黏著我,雖也會伏在我膝上湊趣,卻也不再“娘噢娘噢”的亂笑,開始做起了品格端正的好兒郎。我欣慰,卻也淡淡的憂傷。

他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初的證明。……而我也在日複一日的古人生活中,變得華貴雅致,如他從幼童天真到成熟端正般,完全的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又坐了一會,聽見外麵的腳步聲密集起來,才起身回去。

涵哥兒送我到月洞門處才返身。

我撫上已經顯懷的小腹,隻能苦笑一聲。孩子太多,涵哥兒好早就被分走了我的心,既便還隻有他一個孩子的時候,也因頻頻出事而聚少離多。那一次被惠郡王劫走一事畢,很快接著又生小點兒,他也才剛滿一歲。

腳步停頓下來,抬起頭望向天邊上弦月,缺憾。

我……覺得孤獨了。

繁生自從大夫人離世之後再沒有別的女人……沒有人專心為他尋找合適的女人送上床,沒人如此盡心盡力地調教各種女子前來服侍繁生。

為數不多的日子裏,我寸步不離地侍奉前後。

端著熬製的湯水送到她麵前,她從來都不會喝掉。珍貴藥材煎製成各種膳食,她隻吃進一些白粥米湯。

繁生從外麵回來之時,大夫人已經病入膏肓,如同那個因美麗而豔絕一時的李夫人,至死不見繁生。棺蓋合上的一瞬間,我抱著三歲大的涵哥兒跪在地上,慢慢熬出了眼淚。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容忍了繁生對我的無比寵愛,給與我這個府上最大的尊榮;卻也是這個女人,送來了小鍾氏,何氏,紅櫻紅果二人,還有後來的吟風吟玉等等,多地我到最後都數不過來——

小鍾氏因為當時我不喜繁生,承受了兩三次恩澤,何氏隻侍候過一次,而後麵的連近身都不能夠。我乍舌於自己的善妒,也驚訝於大夫人那種心意。

從不因我各種邀寵的小動作而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