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醒了?"
精致的簾蔓篩進班班駁駁的光,我渾渾噩噩地撐起頭,眼前明晃晃一片,本能地閉上眼,再睜開時,正對著一雙幽深地,不見底的黑眸.我駭了一大跳,頭往後一撞,頓時撞得眼冒金星,那一點睡意,一點恐慌瞬時消散.這才看清,對麵坐著一個分不清年齡的老者,他見我這樣,嘴角勾了勾,應該是在笑,可是眼裏冷冰冰的,哪裏又有一絲笑意,看得我又一陣發冷.
"倒沒想到性子這樣剛烈,和若曦是有些像.這是你們的女兒,最終還是要自己說清楚的,如今秀女的名單已擬定,再怎麼做也於事無補.你進了宮,做的好,大家都受益;要是做的差,我是不受什麼牽連,但是你們的後果.....嘿嘿,不用我說了,自己應該清楚的很."這番話,似是在對我說,又不似在對我說,但他的語調,聽的我無端發冷.我尚未弄清楚發生什麼,他已經拂袖而去,剩下一對中年夫婦,與我大眼瞪小眼.
靜默的,兩方都不說話.我仔細地端詳了他們,心裏暗自判斷:生活應該很窮苦,年歲都不老,皺紋卻像是刀刻上去的,皮膚粗糙,衣杉破爛.此時,那婦人正略帶哀愁地看著我,有憐惜,有愧疚,也有長期遺留下的麻木和呆滯.
我咽了一口唾沫,和她對峙的有些發毛,小心翼翼地望裏退了一點,觀察起四周:房間布置的很是雅致,絕對是眼前這對夫婦住不起的.是清朝時期的風格.珍珠古玩,參差地擺放在擅木桌上,床前立著一個銀香爐,正散發出寥寥繞繞的香氣.再看看自己,一身破衣,不對襯地半歪在一張古色古香的床上,我苦笑了一下,還算理智地反映過來:鄙人很幸運地穿越時空了,而且是清朝.
作為21世紀新潮知識女性,我還是有點邏輯推理思維的:看這布置,看這衣裳,看剛剛那個老者的言談,什麼"秀女"啊,什麼"若曦"啊,就算我曆史學得再不好,小說也看得多----
若曦,若曦,馬爾泰.若曦.
原是不曾想到真有這個人的,看來,我是得頂替她這秀女的位置了.
"如兒,我承認,是爹不好,不該不讓你知道就把你給賣了.可是我也沒辦法啊,家裏那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有兩個哥哥,還沒成家,下有兩個弟弟,餓了幾天.把你賣給宮裏,已經是一個好出路了.剛剛連公公也說了,你若做的好,我們一家人都靠你啊!"
我還在發愣的階段,對麵的老人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起家裏的苦境.我聽了,也不知道該是苦笑還是冷笑:當今社會是男權主義,家裏那麼多男孩子,都不肯賣,就把"我"給賣了出來;但"我"的這對爹娘還算是有點良心的吧,沒把我賣到窯子裏.要真是賣到窯子裏,我這個"借屍還魂"的人還得一頭撞死.如今也隻有聽天由命了,好歹我還算是一個半吊子先知,救不了別人,進了宮,維護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當務之急,還是搞清楚我叫什麼,幾歲,這事情緣由的好,省得待會兒,那個老者盤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於是我穩定了一下情緒,艱難地說:"這個,呃......爹,娘,是孩兒任性了,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
聽完了我這番話,那一對夫婦眼睛頓時瞪得更大了,我一驚,急忙回想我說錯什麼話沒.
"如兒,你,你,你當真答應了?不再尋短見了?"婦人顫聲問道.
我暗自舒了一口氣,肯定地點點頭.
又呆了一刹,仿佛一下子醒悟過來,這位如兒小姐的爹娘頓時喜極而泣:"這就好,這就好,想通了就好!快!快!如兒,馬上,不,現在就去找連公公,跟他說,你答應了!"邊說邊拽我下床.
我還沒反映過來,被拽了個踉蹌.下床後,急忙扶定欄杆:天哪,這反映,也太過火了吧!我又不是毒藥,說不準以後還是個金礦,就這麼急著把我推出去!?於是我忙說:"爹娘,我自己會走,你們別推我,萬一我摔死了......"話還未說完,兩老立即放手,一連恍然大悟的樣子,連聲說:"對,對,對,你剛剛自己撞得可不輕,可不能再摔了.我說如兒啊,你撞得那麼重幹啥哩,何苦委屈自己?"我一愣,隨即微微笑道:"你說得是啊,娘,以後,如兒斷不會幹這種傻事,自己委屈了!"
到了皇宮,我一定不會委屈自己,哈哈!
爹娘拉著我去那位連公公那兒,點頭哈腰地說了一大堆好話,他麵皮都沒抬一下,揮揮手,立即有人上來,給了爹娘一張銀票,打發他們走.我當時心裏那個氣啊,簡直是沒法說:居然當著我的麵交易,跟本就沒把我當人看!不過氣歸氣,我什麼都沒說,要是這點都忍不下來,我就別去皇宮裏混了.打發完我爹娘後,連公公回頭瞥了我一眼,交代:"你現在去洗個澡,好好梳洗一下,怎麼說也是冒充馬爾泰家的表小姐,也得像個樣子."我看著他那個嘴臉,直想一巴掌回敬過去,心裏罵道:拽什麼拽,你不也就一太監嗎,當年不也和我一樣?可能比我還慘!但我還是得忍啊,我忍氣吞聲地跟著丫鬟走,經過他身邊時,暗地裏白了他一眼.他好象沒發現,吩咐著手底下的小廝,吆喝著什麼.但等我走過,覺得背上一陣陰風,我竭力不使自己的腳發軟,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沒了:連一個太監都這麼厲害,我還以後怎麼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