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九的呐喊(1 / 3)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從。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這是歐陽修與尹洙梅堯臣在洛陽城東遊玩時作的一首《浪淘沙》。此詞筆致疏放,婉麗雋永。因惜花而懷友,前歡寂寂,後會悠悠。至情語以一氣揮寫,可謂深情如水,行氣如虹。但是,這首詞縱有千般好處,與鄧九也全無半點關係。就姑且說鄧九詩興大發,但這首詞中所寫的時間、地點、內容都與此刻鄧九今日的情景與境界扯不上一點關係。可鄧九此刻就偏偏在庭院中踱著方步反複吟詠著這首《浪淘沙》。而且聲音抑揚頓挫,情緒似乎也很激動。為什麼?

——他是想起了什麼人,還是記起了什麼事?還是受了什麼刺激?

天空昏昏沉沉,無星亦無月,隻有飄飄灑灑的雪花。鄧九自顧自的在庭院中走出了一個好大好大八卦圓,陰陽魚也是清清楚楚。老板娘就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嗔怪,沒有責罵,奇怪不奇怪?

——一向潑辣的老板娘突然變成了淑女?且麵色凝重,神情異常的嚴肅莊重。在她身後還站著四名‘夥計’。夥計們背上有劍,手中有刀,岩石般站在那裏,身上的落雪已有兩指厚,可他們渾若未覺。

終於,鄧九走到了老婆麵前。一雙大手抓住了老婆的手,四目相對,無語。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說是因為白天老板娘受了委屈?

不至於!

兩雙手就那樣握著,兩雙眼睛就那樣對視著。沒有語言的交流,但他們應該知道彼此心中所想。正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

突然,一道閃電打破了寂靜,接著就傳來陣陣雷聲!

鄧九麵色急變,愕然的望著遠方昏暗的天空。老板娘和四名夥計亦是渾身一震,愕然的目光在遠方的天空與鄧九的臉上流轉······

——雪天現驚雷!

這種現象有的人一生也不會見到。為什麼?

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出現這種怪異的天象?鄧九笑了,狂笑聲中高聲說道:“天動殺機,移星換宿!天發殺機,移星換宿,哈哈哈哈······改朝換代,我輩有用武之地啦,哈哈哈哈······”天空滾滾的雷聲震動著鄧九的心靈,同時也震動著高雲蘭菊兒和林釵鳳的心靈。因為在這個時候是不該有雷聲的。

蘭菊兒正在給高雲處理身上的舊傷與新受的內傷。林釵鳳就在高雲的身旁寸步不離,她擔心高雲的傷勢,同時是不是也擔心蘭菊兒的水平?事實證明:蘭菊兒不但是個美麗的女人,還真的是位很好的醫生。

——美麗而妖豔的她到底是什麼人?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倘若不是高雲身受重傷情況緊急,林釵鳳絕不會讓蘭菊兒碰高雲一手指。但現在蘭菊兒不但給高雲將舊傷完全重新處理,還在高雲的後背前胸紮了三十六根銀針。眼看著高雲的氣息已順暢,麵色也已恢複正常,林釵鳳的臉上現出欣慰與興奮。蘭菊兒卻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不過,甚至她是不是已忘記自己隻不過是一位妙齡少女?

——沒有誰會忘記自己是誰,蘭菊兒也不會。但她知道自己是在救人,而不是在調情,所以她的心情和表情都很平靜。因為此刻的高雲在她眼裏是個該救的病人,而不是年齡相當的翩翩少年。

事實是不是這樣?

高雲的身體已恢複,心情也不再拘謹,因為蘭菊兒不但美麗,還是女人。但此刻他已不再想那些不該想的,他在念詩詞,念的正是鄧九高聲吟詠的《浪淘沙》,因為這首詞就在他麵前的牆壁上。字體雖不是出自名家手筆,卻也剛勁有力,奔放瀟灑。一看便是習武之人酒後或是情緒激憤時所書。所以,高雲也在吟詠這首歐陽修的《浪淘沙》。

林釵鳳怔怔的看著高雲滿身銀針卻在搖頭晃腦的吟詠詩詞,她知道這是轉移注意力的好方法。所以,她屏氣凝聲看著這位曾經是神一般的人物,眼神中充滿尊敬與關愛。因為這短短的幾天中,曾經的神變成了朝夕相處的三哥。今後會怎樣?林釵鳳不敢想,又怎能不想?看著美麗妖豔的蘭菊兒那纖細如白玉般的手指,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種說不出的難受由心底湧起。為什麼?從小到大還不曾有過這種感覺。所以,她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蘭菊兒開始一根一根的把銀針從高雲的身上拔下,口中輕問道:“疼不?”不待高雲回答,接道:“忍著點,馬上就好了,啊。”稍頓,看著高雲臉上露出笑意,接道:“看來高三公子不但文武雙全,且身份非同一般,就連那群悍不畏死的······”她的的話頓住,她此刻已經知道那群強盜是高雲的屬下,再稱之為強盜似乎不妥。何況自己本身就是‘強盜’。就在她遲疑如何稱呼那群人的時候,林釵鳳已急不可耐的搶言說道:“他們不是強盜!他們是咱闖營中響當當英雄好漢。隻不過是像我和三哥這般被狗官兵一時打散而已,知道不?”她這一聲反問中充滿著怨氣,還有一點憤怒。但蘭菊兒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笑吟吟的看著她。隻聽林釵鳳接道:“他們若是強盜土匪,你們又是什麼人?可笑,哼!”

蘭菊兒笑了,笑的就像偷吃了八條魚的貓。同時,纖巧而靈敏的手指像撥弄琴弦般在兩根銀針上一彈。高雲渾身一顫,眉峰緊皺倒吸一口涼氣,悶哼一聲,忍住!蘭菊兒看著林釵鳳那惱怒的神情歎了口氣,笑道:“我是你姐姐。還能是什麼人?又會是什麼人?”語音甜膩柔美至極。但此刻林釵鳳卻感受到挑戰的氣息,所以她雙眉一揚,眼睛裏已燃起了憤怒的火焰。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隻有蘭菊兒能做到。因為她雖然是少女模樣,卻真真確確是問香閣的老板。倘若沒有真實本領,在那種地方怎能生存?更不要說守身如玉、進退自如,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獨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