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過澡,換了身幹淨衣服。天再次黑了下來,我泡了包方便麵,準備吃飽後美美地睡它一大覺,恢複恢複元氣,至於其他的,暫時不去管它了,明天上班後再說吧。我剛把麵泡上,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是老板的號碼。
喂,邵兒嗎?——我終於又聽到了老板的聲音。
是我,老板,你在哪裏?
邵兒啊,你馬上帶五千塊現金過來,我在城東派出所。老板的聲音很沉穩。城東派出所?您……
別問了,趕緊過來。記著,不許驚動任何人。
我開車到了公司,拿了一萬塊現金,又打了個車去城東派出所。
我交了錢,把老板保了出來。他麵沉似水,目如深淵,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就沒敢多問。出來派出所,我們在路邊吃了兩碗餛飩,看得出,老板也餓壞了。然後,我們打車去李美的別墅。一路上,老板沒跟我講一句話。
回到別墅,老板先去洗了個澡。完了穿著浴衣出來,招呼我到涼台上喝茶。
出什麼事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老板呷了一口茶,笑道:我被人算計了。
在哪裏?
桑拿中心,剛進包間就被人端了。那幾個小警察六親不認。
那裏不是挺安全嗎?
問題就出在這兒,事前有人支走了桑拿中心的老板,警察就是那會兒衝進來的。好家夥,一窩端了十幾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愣沒一個有折兒的。
操!誰他媽這麼缺德?
我看這事兒跟李美有關係。老板說這話時仿佛在打量我的神情變化。
不會吧?她也沒那麼大本事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我有點兒心虛。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件事是因她而起。老板繃住了臉,望望夜空。
我不解,也不便亂猜。老板繼續說,知道昨天我為什麼對李美那樣兒嗎?我是逼不得已。李美當上人事部經理後,把好幾個親戚都安排進了公司,那幾個副總對這件事很有意見,在董事會上向我施壓,要我撤換李美,但在新的人選問題上,他們又各執一詞,都想安排自己的人當人事部經理。我明明知道這是衝我來的,但也無計可施,碰巧李美跟新來的那個女孩吵了起來,我就演了一出大義滅親的戲,既沒讓副總們得逞,又殺了他們的威風,這個人事部經理還是我親自安排的,可謂一舉三得。
我由衷地讚歎:您可真是有魄力,這事情要放在他們頭上,誰敢做出這樣的決斷來?更精彩的是董事會竟然同意那個女孩當人事部經理了。
老板笑笑,繼續說:他們共同的目的隻有兩個,一是拿掉李美,一是安排自己人上去。這第一個目的達到了,心裏就舒服了一大截,雖然沒安排了自己人,但這個經理也不是別人的人,況且這個新經理的素質麵試時他們也看到了,作為權宜之計,先就那麼定了。
那今天的事情是誰搗的鬼呢?我請教老板。
肯定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人,沒有稱心如意,出出氣吧。不過這種手段,也就通過報複找個心理平衡了,解決不了什麼實際問題。再說,我怕這個嗎?老板不以為然地笑了,他已經從沮喪的情緒中恢複過來,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沮喪過。
我跟著老板一起開懷大笑,覺得他真不簡單。裏爾克說,他人是自己的地獄,但是像老板這樣擁有個好心態的人,自己卻是自己的天堂。
笑過後,老板換了個話題,問我:聽小保姆說,昨天你來看過李美?
是,我怕她想不開。我並不想對老板講述昨晚發生的一切,我也說不清楚。
老板若有所思地說,李美不再適合待在我身邊,她的權力欲太強,有時候根本不考慮我的處境。假如讓她繼續幹下去,我遭到的報複恐怕不會像今天這麼微不足道了。
我覺得您昨天的態度有點過火兒,這對副總們來說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推心置腹地說。
老板笑笑,我知道,但我不得不那麼做。在此之前我跟李美商量過讓她讓出人事部經理的事,她先是鬧,後來說讓出可以,但要讓她的一個表妹來接任,你說,這是什麼歪理!老板點上根煙,眼神開始變得悠遠,換上一種緩慢的音調說,還是讓她去廣州的分公司好,不在我身邊,她會安分一些。
您打算讓李姐去廣州?我一驚,想起來昨晚李美說她要去日本的事。
她沒跟你說嗎?今天早上的飛機,早就打電話來說她安全到達了。老板看看我。
哦,是這樣,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中卻著實不安。
好了,不說她了,邵兒,你去把沙發上那個小東西拿過來。
我拿過流氓兔來,遞給老板。老板捏了捏,笑著問道:昨天那個女孩說它叫什麼來著?
流氓兔。我坐下來回答。
對對,流氓兔。李美每天拿著這東西玩,我還不知道它有這麼一個有趣的名字。聽說,是從韓國進口的?
我說是。
老板把玩不已,眉開眼笑地說,你還記得那女孩說過關於流氓兔不便說出的作用嗎?
記得,是什麼?
哈哈,我問過她了,她說流氓兔對她的用處有兩個,一是用來愛,另一個是用來撒氣。心情好的時候像對待孩子一樣把它抱在懷裏,睡覺時都要抱著;在外麵受了氣呢,回來就對這兔子拳打腳踢,反正它又打不死。老板開心地大笑:你說,這有什麼不便說出來的,李美還不是這樣對待這小東西?這女人呀,就是跟男人想的不一樣,玩的也不一樣。
我看老板很開心,就引申道:我倒覺得咱們做男人的,在女人心目中也就跟這流氓兔一樣,不是用來愛,就是用來撒氣。
一句話說到了老板的心坎上,他指著我開懷大笑,把流氓兔扔給我,收斂了笑容,鄭重地說:邵啊,你跟上我好幾年了,光忙工作了,連個女朋友也沒有。這樣吧,我看昨天那女孩各方麵都還不錯——哦,她叫什麼姍來著?
劉小姍。
對,劉小姍,我想給你們做個媒,你看怎麼樣?
我趕緊擺手:您快不要,我不著急,過兩年再說吧。
我沒敢告訴老板我跟劉小姍的關係,在公司裏,你最好別有親友,老板頂恨這個,不然,也不至於對李美那樣。
從老板那裏出來,我直接去了劉小姍的住處。打算讓她保守我們之間的秘密。
劉小姍一看見我就瞪大了眼睛:
小邵?你不是跟我表姐去日本了嗎?
我愣在那裏,做聲不得,恍惚中,我想起來,昨晚在魚塘邊,好像是李美當胸推了我一把,我才滑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