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和二年。晚春。
鬆竹園內的西府海棠開的正旺。一片一片的粉嫩嬌豔,楚楚有致。
一個一身碧色華服的美麗少女走過海棠樹下,一時興起,輕輕摘下了一朵,放在鼻端嗅了片刻,才展顏一笑道:“這海棠花開的又豔又香,到底是阿曉會弄這些玩意兒。”
她身邊跟著的一個素衣小宮女連忙笑著接口道:“公主,這怕是西府海棠吧?奴婢聽景夏說這可是海棠中的上品,是皇上去年就賞給了錦公主的,到今年才開了花呢。”
被稱作公主的碧衣少女是當今聖上的親妹之一,在先帝時期就被冊封為玉繡公主的蕭遠晴。她聽了那小宮女的話後隨意的點了點頭,將那海棠花插在了發間,回頭衝一路跟著的宮女太監們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在這兒侯著!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阿曉喜歡清靜。”
那個先前接話的小宮女聞言有些擔心,望著蕭遠晴吞吐了半天道:“公主……那個……妍妃娘娘那兒……”
“讓她等著唄!她有求於我,我還得巴巴兒的跑上門去不成?”蕭遠晴冷哼了一聲,就轉過身自顧自的走進了園子裏。
這鬆竹園是先帝時期便歸了當今皇上的另一位胞妹瑤錦公主的。園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布置卻是獨具匠心的幽雅。
一般女子布置花園,多以華美為主,要鮮花遍植,以求芳鬱滿園。而這位瑤錦公主卻不光將園子冠以“鬆竹”這般素雅硬朗的名字,在花園的布置上更突出的則是“輕巧雅致”四個字。是以,這鬆竹園內成了後宮眾多院落中唯一不植牡丹之處,反倒巧種了一大片的月季,襯以四周的梅、蘭、竹、菊和如今園子口那幾樹嫵媚的海棠,恰巧是素中有豔,嬌中含雅。初看時自是滿園錦繡,時日久了卻也安寧淡定,仿若這萬紫千紅的各色後宮花園中唯一的那一片世外桃源。
蕭遠晴輕車熟路的穿過一園子的輕紅濃碧,徑直朝著在園中位置稍微靠後的一棟華樓去了。
說是華樓,其實也是雅致多於富貴的,正門上懸掛著一塊不大的橫匾,上書“舒雲間”,兩邊則懸掛著一對楹聯:雪獵星飛羽箭;春遊花簇雕鞍。
所篆都是清秀小楷,端然自若,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蕭遠晴對這些已經熟視無睹了,她一邊推開門一邊嚷嚷道:“阿曉,你這兒有沒有剛泡好的花茶呀?我可是口渴了!”
一個圓臉的黃衣女子很快就從內堂走了出來,見到蕭遠晴,大大方方的請了個安就笑道:“主子,玉繡公主可又來找您討茶來了。”
“去!越發的沒大沒小了。”蕭遠晴雖是斥她,神色間卻也沒什麼怒意,隻是怡然自得的坐到桌旁,好整以暇的等著自家妹妹。
沒過一會兒,從內堂又走出一個粉衣少女,姿容雖比不得蕭遠晴這般風華絕代,卻也清秀靈巧,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雍容的氣度。她看見蕭遠晴那副無賴樣,忍不住笑道:“阿遠,我看你又是打了我的旗號一個人跑進來了吧?”
“哎?我說你喜好清靜可沒錯。”蕭遠晴站起身來笑眯眯的對蕭清曉道:“現如今,你這瑤錦公主‘寬容婉靜’的美名可是傳遍了後宮哪!倒是我,落得個‘刁蠻公主’的名號,”蕭遠晴故意又苦了臉:“他們喲,是沒見過二年前的瑤錦公主,那才叫個真潑皮……”
“阿遠!”蕭清曉微微蹙眉:“那段時期發生的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你還提它做什麼?”
蕭遠晴一怔,又有些悵然的低聲問道:“阿曉,你說,你想父皇和母後嗎?”
蕭清曉聞言也是有些發愣,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拉了蕭遠晴的手道:“想……怎麼會不想呢……”
自從她們的父皇決意帶著病重的母後歸隱田園,消失無蹤後,蕭清曉的性子越發的沉靜了下來。反倒是以前可愛爛漫的蕭遠晴,刁蠻與日俱增。
“阿曉……”蕭遠晴伸手抱住尚比她高半個頭的妹妹,不無惆悵道:“父皇和母後以前都最是疼你的……”
“這可又說胡話了。”蕭清曉一挑眉,順手拔下蕭遠晴發間的那支海棠花:“好你個阿遠,偷了我辛苦栽種的海棠花喲!”
“哎呀!還有那麼多朵,你讓我插一支有什麼關係?”心知她是有意避開剛才的話題,蕭遠晴還是佷配合的調笑道:“你若再不給姐姐好好泡壺茶來喝,我下次就見一支摘一支,讓你那一樹海棠都種到我頭上去!”
蕭清曉哭笑不得的一跺腳,道:“你生的都這般美麗了,還不放過我那幾朵小花?”一麵說著,卻一麵轉身吩咐道:“景夏,端我那套白瓷茶具上來,省的我這位公主姐姐真好意思去摘了我好不容易養活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