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杜銘生氣的走過去,看著大哥,又看看那幾位虎形彪爺,連開口罵人的心思也沒有了。
若說恨鐵不成鋼,那樣的確該罵,罵的他體無完膚,說不定惱羞之下,轉悲憤為動力,就不生鏽了呢。
若說朽木不可雕,那樣也的確該罵,罵的他無地自容,說不定一怒之下,自斷五肢,等曬幹了就能當柴燒了。
但現在,在杜銘看來,大哥根本就是鐵礦煉完鐵剩下來的渣滓,朽木腐爛後化成的黑泥,除了需要人費力的把他清理出去,連為非作歹的用處也沒了。
但杜成看到他,臉上先是欣喜,隨即又像是見到鬼一樣,十分恐懼道:“小弟,你怎麼不乖乖聽話在書房讀書,又跑出來了?你不知道,爹他今天就回來了,若是發現你也跟著這般不務正業,定要把罪責全都歸在我頭上,到時候咱倆可就都死定了。”說著就將他往回推,“大哥求你了,快回去讀書吧,哪怕拿本書裝裝樣子也好,隻要不趴在桌子上睡著就成。”
杜銘嘴巴一鼓,宛若一隻被人當頭踩了一腳的鼓氣蛤蟆,滿肚子都憋著怨氣。
他本來還指望著賣香皂賺錢救家呢,可如果讓杜成再這麼鬧下去,別說錢掙不到,自己以後還八成會讓人用繩子拴起來當馬養。
“好了,好了,要讀書你自己回去讀,把這裏搞得跟衙門升堂似的你還有心思想著老爹,再怎麼說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難道你這般無用他就隻會怪別人,自己沒一點責任?”他沒好氣的白了大哥一眼。
說完又走回來,對那幾個差役道:“你們幾個蠢貨該幹嘛幹嘛去,杵在這兒徒惹人煩。”
杜成愣住,“小弟今天是怎麼了,要耍性子也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啊,真的會沒命的。”
他哪裏知道,杜銘心情本就差,見到他賣東西卻不好好的裝烏龜,竟然擺出這麼個龍門陣,就更差了,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那幾個衙役卻巴不得早聽他說這話呢,在普通百姓眼裏,他們起碼還能冒充冒充大爺,可在杜成這小子麵前,他們連條病貓都不算,這一早上連一塊兒香皂都沒賣出去,他們屁股上不知都挨了多少腳了。
剛才杜成還給他們下死命令來著,若是到天黑這些個香皂沒賣完,餘下的都讓他們買回家。
上有老母、下無妻兒,若真是把錢全買了這些個破香皂,他們還哪還有銀子去逛妓.院?要是再為這個犯了強.奸罪,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公子說的是,我們這就滾,這就滾。”說著個個像長了飛毛腿,一溜煙跑的不見了蹤影,好像一群餓極的色狼去搶僅有的一個女人,晚一點自己就要輪到後麵了一樣。
不過,幾人心中全都滴溜溜的轉不明白:“這小子不是庶出次子嗎,怎麼他不要命了,敢這般對嫡出的大哥說話?”
杜銘將他們趕走,一聲不吭的將那些香皂從桌子上全都拿下來,一塊兒都沒有留,然後從身上掏出幾文錢,扔給小貴道:“你去買幾張紅紙來,越大越好。”
然後又扔給小虎幾文,“你正在發育階段,叫喊了一早上會傷了嗓子的,去買些水果潤潤喉吧。”
小貴老大不情願的拿著錢,口中小聲抱怨道:“又讓我跑腿兒,俺這麼聰明俊秀的小才子,做小廝本就很倒黴了,卻不知上輩子造了多大的孽,竟要跟你受苦。”
小虎卻有些不相信這是真的,就好象杜銘不相信老爹會真的對他動鞭子一樣,自己一個身卑命賤的下人,就是不停的喊上一整天,活活累死,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但現在隻喊了一個早上,二少爺便給他銀子買水果吃,這,這真是好主子啊。
“二少爺,小的喊喊沒事的,這錢您收回去吧。”小虎躡手躡腳的走上幾步,雙手小心的將錢捧到杜銘麵前,生怕自己哪一點做的不對,讓杜銘失望了。
杜銘還未答話,杜成卻早跑了過來,一把搶過小虎手裏的幾文錢,瞪了他一眼道:“算你這狗奴才識相,還不快點給我接著叫。”然後對杜銘道:“小弟,你給他錢幹什麼,這是咱家花錢買來的奴才,死不了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杜銘愣住,他抬起頭,隻見小虎低頭慢慢的退後幾步,很是恭敬的向杜成彎了個腰,說道:“是,少爺。”然後就又真的放聲叫喊起來。
嘶啞的聲音直若杜鵑正在啼血,但他臉上一點不滿的表情都沒有,仿佛真的如杜成所說,他的生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杜銘看著看著,眼淚不由掉了下來,小虎的每一聲喊叫,都像一把利刃插到了他身體裏,疼,痛,怒,悲……百感交集下,他也不知自己的眼淚究竟是為何而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