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樹沉默不語,想用沉默來應對一切。
“我一直在找你。懸靈,不要丟下我,你難道忘了我們十餘載的友情了嗎?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甘願淪為他人的囚徒也不願和我同行?從前不是好好的嗎?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和我多麼和諧,為什麼不能維持那個狀態直到永遠呢?為什麼呢?你看不起我嗎?你厭惡我的出身嗎?”
瞧瞧它,這白色的獸,它無限逼問卻又語氣垂憐,好似所有的錯都是懸靈的,好似它才是委屈的受害方。
“你知道嗎,我把所有的風獸都殺了!那些醜陋肮髒的黑紫色怪物,我幼時以為它們多可怕,後來才知道它們多弱小,一個接一個,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把它們都殺了!撕成碎片!從此以後世上沒有風獸這種東西!我還為自己換血!看這條傷疤,懸靈,這是為了你啊,從此我體內也沒流著風獸的血了,你可以不要丟下我了嗎???”
秘辛應驗,白色的獸滅了風獸全族,可是一切的源為什麼是因為懸靈呢?這一句話扣下來,好沉,懸靈仿佛覺得怎的說著說著把自己捧到了這種高度。而這種高度,有罪。
白色的獸分明在乞求,把自己擺在卑微的地位,仰望懸靈,可卻不知為何那話讓人戰栗,如同威脅。
難道是我的錯麼。佛說的對,你可以救人一時,卻難於救人一世。
寶樹的沉默令白色的獸更加委屈,激發出一股憤怒來。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根本是你無情!你為什麼如此冷血!那些十年,我們的十年,在你眼裏什麼都不值嗎?!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已經不叫奴了,更不是你的奴!殺了那些醜陋的獸以後我要叫風怒!”
又是我的錯麼。我根本不言,不語,不聞,不問,在它的話語中卻一時將我捧在天上,一時又將我踩在腳下。白色的獸如此瘋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然而一切不過是它內心動蕩的不定臆想,別人的生死貴賤善惡因果都是風怒自己的揣測,無辜的人什麼都沒做,在它眼裏卻已經十惡不赦。一旦被認定,百口莫辯。
“你說話啊!說話啊!懸靈!你看不到我如此痛苦嗎!為什麼不回應!你在嘲諷我嗎!自以為是的你可笑,而聲聲乞求你的我可悲!”風怒一邊咆哮,一邊口吐狂風,周圍的樹木低低發出嗚咽,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慘在即的命運。
懸靈終於現身。
“已過千餘載,你又何苦放不下。”寶樹之靈的眼神平淡又帶了點悲戚。
“是啊,我找了千餘載,像個傻瓜,誰知我要找的人正舒舒服服待在天帝的花園裏。你在躲什麼,我沒想傷害你,我隻想問問你——到底為什麼!”
“奴把心踩在腳下,任魔滋生,成了風怒又怎樣,該是何物,仍是何物。風獸的煞在身上,而奴的煞在心裏。”懸靈不卑不亢,“本不同路,何苦記掛。”
風怒聲嘶力竭,它始終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那些煞凝聚在眼中和心裏,它滿眼憤怒與不甘,爪帶厲風直直擊穿了懸靈的身……瑩綠色的血四處飛濺,也落在風獸的眼裏,看到懸靈死的時候,它既有前所未有的快感,也有前所未有的悲慟。
“你想向我證明什麼呢……你感到委屈嗎……此刻我就在你手中,而你有什麼不同嗎?……這一死也好,我不必再躲且你不必再尋,一死解千愁,留下來的人才是最苦。等你取走我的內丹你就會知道,懸靈同天下生靈並無半點不同,亦不如風怒強大。正是寶樹一手造就了凶獸,這一死,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懸靈說完就死了。
周圍綠樹掩映,結界破碎,一片了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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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招這家夥又把我抓到花園裏來了,上次借助女媧之力已經複活了寶樹,英招在外重設了單獨的結界。隻是今日他把我抓來叫我看,那結界上麵赫然又多了深深嵌入的爪痕,力道狠毒怨念,把新加固的結界的外壁屏障挖透了一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知是什麼仇什麼怨,有東西想要置寶樹於死地,上次得手了,這次見寶樹複活了以後似乎不再次殺了她便不死心一樣。
英招的手指撫過那深刻撕裂的爪痕,結界在他的法力下又逐漸恢複原狀:“還好我比上次多設置了一重結界,上次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下界還存在有這等凶獸,一路殺到天帝的花園如入無人之境,殺了懸靈寶樹。這次可沒那麼容易了,還好我多長了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