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下)(1 / 2)

我們還是來晚了。

屋內滿地鮮紅色,目標人員仰麵倒在自己家的床上,白色床褥上已經開出了巨大的血花,屍體身上爬滿了……螞蟻。

在警察眼皮子低下悄無聲息殺了人。這已經超過普通人的能力範疇了。

床單上的血組了血書:終於結束了。

恐怕等警察發現衝進屋內的時候,屍體都涼了吧。

我突然感覺到一種細微的波動:“師父,在樓頂天台。”奇怪,師父沒有感覺到嗎?

轉瞬我們就到了屋頂天台。一個長發女人站在天台的欄杆上,背影絕然,夜風一起她長發獵獵四散飄飛,如同月下的魔女。

“仙君,久聞大名,你真要趕盡殺絕嗎。”那女人站在欄杆上,我真怕她說完就跳下去了。

“原來如此,難怪氣息如此弱小。從你殺第二個人開始我就在尋找蹤跡,但終是無果。最後看了生死簿才確定是怎麼一回事。”師父幾不可聞歎息一聲,似在悲憫女人的命運,“蟻妖,她都已經轉生了,你何必又把她今生的肉身弄的這樣千瘡百孔。”

女人仰天大笑,莫明淒厲,聲音突然變成了重音,一個是普通女人的聲音,一個是妖異的怪聲,兩相重疊,分分合合,說不出的詭異。

“這何嚐不是她的心願?這滔天的冤與仇,豈是幾世輪回就可以忘卻的?”

我聽到說“她”時,女人的聲音說的是“我”。這究竟是怎樣的情況?這兩人合二為一,這般契合?

接著女人朝天泄憤一樣,聲淚俱下控訴了當年之事——

縣城裏出了一位清官,兩袖清風,雖然僅是小小的知縣,但他卻事無巨細全親力親為,為民辦事。知縣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兒,母親早亡,都靠父親拉扯她長大,這玲瓏精致的女兒名喚“清水”。

本也和樂的生活,可老天仿佛見不得好一樣,很快埋下了禍根。

縣城裏有商販擅自出售劣質的私鹽,這事被縣官知道了,縣官鐵麵無私,按律查辦了。可這商販之所以敢這麼猖狂,是因為有後台,他咽不下這口氣,回去便起了歹毒之心。

聽聞知縣的女兒清水貌美,他便心生一計大做文章。鹽販的幹爹在京中是品佚不低的官兒,他立刻寫了封信命人捎了過去。信中附上了清水的美人圖,那大官天性**,心想陷害一個小小的知縣還不是輕而易舉,大官的師爺和他狼狽為奸,獻上一計殺人不見血的法子。

大官找了個地痞**,讓他暗中動些手腳。

事情曲折不明,但知有一年發大水,縣城上遊的攔洪堤壩突然塌了,全縣的人十有八九都死於那場洪水。這件事究竟是如何添油加醋就到了皇帝耳朵裏,再然後判了知縣秋後處斬,其家眷仆人全數流放,無人知其中貓膩。

清水親眼看著相依為命的爹爹被推上斷頭台,大呼冤枉卻也隻能看著鋼刀落下。之後奸人作梗,知縣的無頭屍首又被吊在城門上風吹日曬,蛆蟲啃咬,最後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掉了下來,再之後連繩子都掛斷了,那屍首如同沉重的沙包摔落在地上,屍骨散碎,最後叫人用竹席寒酸一卷,扔到了荒野。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清水等來的不是荒涼大漠的流放,而是大官滿臉的淫笑。大官動了些手腳就將她從流放名單中剔除,轉而偷偷收入府中自己享用。奈何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敵得過大官府上的眾多爪牙,清水每日受盡淩辱,汙了清白還要聽奸人那刺耳的笑聲。狼狽為奸的四個人,大官、師爺、鹽販、地痞,清水狠狠把他們獰笑的樣子刻入骨髓——化為厲鬼,誓報此仇!

清水咬舌自盡了。

她孤苦伶仃的魂,飄在地府,遇見了一個殘破的靈。

“清水!你可有恨!可要報仇!”那殘靈聲音淒厲。

“不報此仇,下一世永不為人!”清水死時滿口鮮血,現在的魂亦是。

“人人都說螻蟻尚且偷生,我又怎會害人,為何!為何!這債為何算在我頭上!修行本不易,如今落得修為盡毀!”那殘靈眼中盡是恨意,道出那日玄機。

知縣管轄的境內有一處攔洪堤壩,每年都靠它來攔截洶湧的洪水。大官聽師爺一計,殺人嫁禍不見血便是讓地痞搞來一處大蟻穴,移植到堤壩上。最終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死傷無數。

“縣上人是命,我那成千上萬的蟻族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殘靈歇斯底裏起來,“以我的修為根本攔不住洪水!完了!全完了!我的親人,我的同胞,浮屍水上!螻蟻的命輕賤是嗎?!隻因我們的血不是紅色,老天!你就看不到這萬般慘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