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
注釋:(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五年十月《文學》月刊第五卷第四號"文學論壇"欄,署名隼。
(2)"象牙之塔"原是十九世紀法國文藝批評家聖佩韋批評同時代消極浪漫主義詩人維尼的用語,後來用以比喻脫離現實生活的文藝家的小天地。
(3)"不隔"見王國維《人間詞話》:"間隔與不隔之別?曰:陶謝之詩不隔,延年則稍隔矣;東坡之詩不隔,山穀則稍隔矣。"又:"如霧裏看花,終隔一層。。。。。。語語都在目前,便是不隔。"(4)炯之即沈從文。
(5)關於古典主義者與羅曼主義者相罵,一八三○年二月二十五日,雨果的浪漫主義劇作《歐那尼》在巴黎法蘭西劇院上演,觀眾中支持古典主義的頓足、起哄,擁護浪漫主義的則狂熱喝采,雙方的喧嚷聲混成一片,甚至引起鬥毆。羅漫主義,今譯浪漫主義。
(6)左拉(mZola,1840-1902)法國作家。一八九四年,*太血統的法國軍官德萊孚斯被誣泄露軍事機密罪判處終身苦役。左拉於一八九七年對此案材料作了研究後,給法國總統佛爾寫了一封《我控訴》的公開信,為德萊孚斯辯護,控訴法國政府、法庭和總參謀部違反法律和侵犯人權,以致被控誹謗罪而逃亡倫敦。在這一事件中,法國報刊不斷刊載攻擊他的文字和漫畫。直至左拉死後四年(1906),該案終於真相大白,撤銷原判,德萊孚斯恢複軍職。
(7)一八九五年馬奎斯指摘王爾德與其子艾爾弗雷德道格拉斯搞同性戀,道德敗壞。王爾德在道格拉斯的慫恿下,控告馬奎斯誹謗自己。因證據對王爾德不利,結果他被判兩年苦役,於一八九五年五月入獄。出獄後流寓國外,死於巴黎。
(8)指新月社的人們。參看《三閑集新月社批評家的任務》。
(9)"死的說教者"參看本卷第5頁注(6)。
(10)彼兌飛即裴多菲,匈牙利詩人。這裏所引是《我的愛--並不是。。。。。。》一詩的最後兩節。魯迅曾譯有全文,發表於《語絲》周刊第九、第十一期(一九二五年一月十二日、二十六日)。
備考:分明的是非和熱烈的好惡(魏金枝)人應有分明的是非,和熱烈的好惡,這是不錯的。文人應更有分明的是非,和更熱烈的好惡,這也是不錯的。但天下的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除了是非之外,還有"似是而非"的"是",和"非中有是"之非,在這當口,我們的好惡,便有些為難了。
譬如有一種人,他們借著一個好看的幌子,做其為所欲為的勾當,不論是非,無分好惡,一概置之在所排擠之列,這叫做玉石俱焚,在他自己的心目之中,已先無是非之分。但他還要大言不慚,自以為是。於是其所謂"是",不免似是而實非了。這是我們在談話是非之前,所應最先將它分辯明白的。次則以趣觀之,往往有些具著兩張麵孔的人,對於腰骨硬朗的,他會伏在地下,打拱作揖,對於下一點的,也會裝起高不可扳的怪腔,甚至給你當頭一腳,拒之千裏之外。其時是非,便會煞時分手,各歸其主,因之好惡不同,也是常事。在此時際,要談是非,就得易地而處,平心而論,彼一是非,此一是非,原非確論。
至於非中之是,它的是處,正勝過於似是之非,因為其猶講交友之道,而無門閥之分。凡人在落難時節,沒有朋友,沒有六親,更無是非天道可言,能與猿鶴為伍,自然最好,否則與鹿豕為伍,也是好的。即到千萬沒有辦法的時候,至於躺在破廟角裏,而與麻瘋病菌為伍,倘然我的體力,尚能為自然的抗禦,因而不至毀滅以死,也比被實際上也做著騙子屠夫的所誘殺臠割,較為心願。所以,倘然要講是非,也該去怪追奔逐北的好漢,我等小民,不任其咎。但近來那般似是的人,還在那裏大登告白,說是"少卿教匈奴為兵",那個意思,更為凶惡,為他營業,賣他朋友,甚而至於陷井下石,望人萬劫不複,那層似是的甜衣,不是糖拌砒霜,是什麼呢?
總之,文人相輕,不外乎文的長短,道的是非,文既無長短可言,道又無是非之分,則空談是非,何補於事!已而已而,手無寸鐵的人嗬!
七月一日,《芒種》第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