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寄沉痛於幽閑"這是林語堂的話。周作人的《五秩自壽詩》於《人間世》創刊號(一九三四年四月)發表後,林語堂隨即在四月二十六日《申報自由談》發表了《周作人詩讀法》一文,其中說:"昨得周先生與《人間世》稿,內附短簡雲:’。。。。。。得劉大傑先生來信,謂讀拙詩不禁淒然淚下,此種看法,吾甚佩服。’吾複周先生信,雖無存稿,大意如下:’。。。。。。此詩自是如此看法,寄沉痛於幽閑,但世間俗人太多,外間頗有訾議,聽之可也。’"(3)Ringo日語"林檎"(蘋果)的語音。Banana,日語"香蕉"的語音。Appulu,日語外來詞"蘋果"的語音。
(4)Hana,日語"花"的語音。
(5)"超現實主義"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開始流行於西歐的一種反現實主義的文藝流派。語錄體,我國古代一種記錄傳道、授業時的問答口語而不重修飾的文體。這裏是對林語堂的諷刺,當時林語堂提倡脫離現實的"幽默"、"性靈"文學和語錄體詩文。
(6)"複興農村"一九三三年五月間國民黨政府成立了農村複興委員會,發起所謂農村複興運動。這是國民黨政府用來掩蓋他們對農村的剝削和緩和農民的反抗鬥爭的一個政治騙局。
《中國新文學大係》小說二集序一凡是關心現代中國文學的人,誰都知道《新青年》(2)是提倡"文學改良",後來更進一步而號召"文學革命"的發難者。但當一九一五年九月中在上海開始出版的時候,卻全部是文言的。蘇曼殊(3)的創作小說,陳嘏(4)和劉半農(5)的翻譯小說,都是文言。到第二年,胡適(6)的《文學改良芻議》發表了,作品也隻有胡適的詩文和小說是白話。後來白話作者逐漸多了起來,但又因為《新青年》其實是一個論議的刊物,所以創作並不怎樣著重,比較旺盛的隻有白話詩;至於戲曲和小說,也依然大抵是翻譯。
在這裏發表了創作的短篇小說的,是魯迅。從一九一八年五月起,《狂人日記》,《孔乙己》,《藥》等,陸續的出現了,算是顯示了"文學革命"的實績,又因那時的認為"表現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別",頗激動了一部分青年讀者的心。然而這激動,卻是向來怠慢了紹介歐洲大陸文學的緣故。一八三四年頃,俄國的果戈理(NGogol)就已經寫了《狂人日記》;(7)一八八三年頃,尼采(FrNietzsche)(8)也早借了蘇魯支(Zarathus-tra)的嘴,說過"你們已經走了從蟲豸到人的路,在你們裏麵還有許多份是蟲豸。你們做過猴子,到了現在,人還尤其猴子,無論比那一個猴子"的。而且《藥》的收束,也分明的留著安特萊夫(LAndreev)(9)式的陰冷。但後起的《狂人日記》意在暴露家族製度和禮教的弊害,卻比果戈理的憂憤深廣,也不如尼采的超人的渺茫。此後雖然脫離了外國作家的影響,技巧稍為圓熟,刻劃也稍加深切,如《肥皂》,《離婚》等,但一麵也減少了熱情,不為讀者們所注意了。
從《新青年》上,此外也沒有養成什麼小說的作家。較多的倒是在《新潮》(10)上。從一九一九年一月創刊,到次年主幹者們出洋留學而消滅的兩個年中,小說作者就有汪敬熙,羅家倫,楊振聲,俞平伯,歐陽予倩和葉紹鈞。自然,技術是幼稚的,往往留存著舊小說上的寫法和語調;而且平鋪直敘,一瀉無餘;或者過於巧合,在一刹時中,在一個人上,會聚集了一切難堪的不幸。然而又有一種共同前進的趨向,是這時的作者們,沒有一個以為小說是脫俗的文學,除了為藝術之外,一無所為的。他們每作一篇,都是"有所為"而發,是在用改革社會的器械,--雖然也沒有設定終極的目標。
俞平伯(11)的《花匠》以為人們應該屏絕矯揉造作,任其自然,羅家倫(12)之作則在訴說婚姻不自由的苦痛,雖然稍嫌淺露,但正是當時許多智識青年們的公意;輸入易卜生(HIb-sen)(13)的《娜拉》和《群鬼》的機運,這時候也恰恰成熟了,不過還沒有想到《人民之敵》和《社會柱石》。楊振聲(14)是極要描寫民間疾苦的;泛敬熙(15)並且裝著笑容,揭露了好學生的秘密和苦人的災難。但究竟因為是上層的智識者,所以筆墨總不免伸縮於描寫身邊瑣事和小民生活之間。後來,歐陽予倩(16)致力於劇本去了;葉紹鈞(17)卻有更遠大的發展。汪敬熙又在《現代評論》(18)上發表創作,至一九二五年,自選了一本《雪夜》,但他好像終於沒有自覺,或者忘卻了先前的奮鬥,以為他自己的作品,是並無"什麼批評人生的意義的"了。序中有雲--"我寫這些篇小說的時候,是力求著去忠實的描寫我所見的幾種人生經驗。我隻求描寫的忠實,不攙入絲毫批評的態度。雖然一個人敘述一件事實之時,他的描寫是免不了受他的人生觀之影響,但我總是在可能的範圍之內,竭力保持一種客觀的態度。
"因為持了這種客觀態度的緣故,我這些短篇小說是不會有什麼批評人生的意義。我隻寫出我所見的幾種經驗給讀者看罷了。讀者看了這些小說,心中對於這些種經驗有什麼評論,是我所不問的。"楊振聲的文筆,卻比《漁家》更加生發起來,但恰與先前的戰友汪敬熙站成對郯:他"要忠實於主觀",要用人工來製造理想的人物。而且憑自己的理想還怕不夠,又請教過幾個朋友,刪改了幾回,這才完成一本中篇小說《玉君》(19),那自序道--"若有人問玉君是真的,我的回答是沒有一個小說家說實話的。說實話的是曆史家,說假話的才是小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