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而過,舞起那一頭栗色長發,及膝的百褶裙乘風亂擺。纖細的身子總看似要被狂風輕易吹走,卻是定定地穩著。
抬起頭深吸口氣,這天陰沉地令人倍覺壓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原本明亮愛笑的小臉此時微帶煩思,盈盈水瞳盛滿無奈,心情像是與這天氣相呼應般的糟糕。
“千歲!”叫聲伴著略顯急躁虛浮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
唉,該來的總是要來。
再次深吸口氣,微笑,轉身。
“嗨,學弟!”她特別強調那兩個字,希望能借前輩的身份隔開彼此的距離,阻斷他的想望。“這麼壞的天氣,怎麼約在教學樓頂?”
可惜沒用。
絲毫不理會她的開場白,男生徑直跑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學姐……我……我真的愛你!”
天……怎麼這麼直接!這孩子真是一點都不懂含蓄美啊……她都還沒想好接下來的寒暄話呢。
歎氣,既然如此,她也就開門見山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不錯的學弟,但,最多我們也就是朋友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連三個為什麼,顯示他有多激動,抓著她胳膊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我對你沒有感覺。”她實話實說。
事實上,他們之間根本談不上什麼交情,他隻是一個和她有過數麵之緣的美術社學弟。事情該是與她無關的,卻在數日前,一個學妹哭哭啼啼地跑來找她,說是讓她救救一個男生。
救?何其嚴重的一個詞。
細問之下才知道,是社團裏某學弟莫名其妙就愛上她了,整日想她想得茶飯不思,課業嚴重落下。甚至為了她從家裏偷錢給她買了許多禮物!說到這個,難怪最近經常在抽屜裏收到東西,不過不好意思了,她向來最討厭匿名人物,那些東西她連拆也沒拆直接喂進了垃圾筒。說她冷血嗎?唔……也許有一點吧。
學妹這次來找她是為了能讓她去勸勸那男生。事不關己,她冷眼待之。要她說,小妹妹該是喜歡上那個學弟了吧。可她就不想,一個不顧一切執著於某物的人,豈是他人隨便勸勸就能說動的?即便是當事人的她。
她覺得整件事就兩個字——荒謬,學弟的愛戀,學妹找她勸說,都是。
畢竟那學弟從頭至尾沒向她主動過什麼——除了躲躲藏藏地送了些禮物。如果不是那天學妹找來,她至今仍不知道有個男生在某處瘋狂的喜歡著她。
再者,她生性怕麻煩,尤其感情牽扯。
其實她本可置身事外的,誰知那學妹倒聰明,來了招狠的——直接找她不成便去找來她老妹當說客,天知道那小磨人精生來是她克星,偏生這好死不死的她們倆還是同班同學。果然她是這輩子也逃不過老妹那軟磨硬泡的耍賴功夫,湊合自己那丁點兒的良心,就做點什麼吧,到底是一個有為青年正為了她在自毀前程。
所以,她赴了這場約。
“不可能!我不信!學姐,你不接受我的感情是因為有別人對不對?”男生漸漸情緒失控起來,一點一點逼近她,逼得她節節後退。
隱約感覺到不對勁,這學弟的表情看上去不太正常了,手臂傳來的痛楚令她不自覺蹙起眉,也讓她耐心漸失。“沒有別人,你聽好了,沒有別人!”她大聲喊道,仿佛不這樣聲音就傳不進他的耳裏。
“不可能,不可能……”喃喃地低語,眼神開始失焦。
他該不會精神……不會吧……她應該運氣沒這麼背吧?
已經被迫退到邊緣,身後抵著矮牆,向後瞟一眼,矮牆外,是九層樓的高空。
忽然,男生鬆開了始終抓著她的手,抬眼緊緊盯住她,用力地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我的——”
音落,伸手使勁一推。
連害怕都來不及,身子已翻出矮牆,在身體下墜的一瞬間,她隻想到:
她,常千歲,正值花樣年華的十九,為一朝閑事,死在一個陌生的瘋子手中。
今日,算是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