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隨他去雙忠祠(1 / 1)

目送著父親偉岸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杏貞方嬌嗔地扯了扯榮祿的袖子,柔聲道:“容哥哥,死者已矣,生者當好好把握眼下才是。”

至少,你還有我。這話,在心頭彷徨了許久,杏貞終是沒好意思道出口來。

對上她懇切稚嫩的眸光,榮祿微微失了神,這小妮子,明明還小了自己三歲有餘,可這灑脫闊達的胸襟卻是自己斷斷及不上的。於此,也不知是該喜抑或該憂。

“榮哥哥。”杏貞小聲地將他的思維拉回現實。

“哦”,他不好意思地地撫了撫自己光亮的額頭,飽含歉意地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貞兒說的對,走,榮哥哥帶你騎馬去。”

榮祿向來言必行,行必果,語罷,便極為自然地偕過杏貞纖白的柔荑,並急急往門口奔去,臉上洋溢的輕笑幹淨而純真。

杏貞便任由他這般牽著,心頭掠過一絲甜蜜,又夾帶著幾分不安。

“容哥哥”,她突然停住。

榮祿疑惑地瞧著她,“怎的不走了?”

杏貞將手自他那寬大的掌中緩緩抽出,表情有些尷尬,語氣喃喃,仿佛遇到了什麼天大的事,“可貞兒不會騎馬。”

見證了她的臉色自白變青,又從青轉白,榮祿竟爽朗地笑了,“哈哈”,他大笑幾聲,心想這貞兒可真是愈發討人憐愛了。

“貞兒”,他鄭重地掰直她的身子,又細心地替她將雜碎的鬢發攏到耳後,認真道:“貞兒,有我在,你這一生都用不著學那勞什子的騎馬。”

為他專注的神色所感染,杏貞一時間頗為感慨,榮哥哥,這姑且可算作我倆之間的白首之約,結心之誓麼?

清風微涼,俊美的白駒在官道上肆意地奔馳著,因獲得了久違的自由,略顯得率性而激動。

馬上的男子有一搭沒一搭揮舞著馬鞭,一舉一動間自是說不出道不盡的風度翩翩,通身白衣的女子小鳥依人地窩在他懷中,乖巧而生澀,本是再不能更低調的女孩,卻因著出塵絕豔的姿容,很快便引來了路人的頻頻側目。

鮮少出門的閨閣少女哪裏見過此等陣勢,頓時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由得往男子懷中蹭了蹭,男子倒是神色未改,顯然早便習慣了此情此景。

一路緊貼著榮祿健碩的胸膛,不時感受著他徐徐吐出的熱氣,加上許久的沉默,杏貞不由得緊張地繃直了身軀,“榮哥哥,關嬤嬤近來身子可還安好?”

她心想著聊點輕鬆日常,沒準就能削減自己這過分的緊張。

“嗯”,榮祿隻專注地禦馬,表情有些凝重,半晌,又悠悠道“就是老念叨著思念你得緊,有時間,便多往榮府走走罷。”

“嗯。”

葉赫那拉一族與榮氏祖上並不曾有過什麼往來,之所以有了現下的交情,說到底,還得真虧了關嬤嬤在其中的輾轉牽合。

關嬤嬤本是榮祿的奶娘,撫育他至三四歲,榮府上下十分喜歡。彼時正好杏貞出生,葉赫那拉氏四處尋找合適的奶媽,榮家便推薦了關嬤嬤。於是,杏貞也便在關嬤嬤的臂彎中慢慢長大。

因之,不論對杏貞,抑或是對榮祿,關嬤嬤都是人生中極為特別的人。

很快,噠噠的馬蹄聲停了下來,雙忠祠到了。

榮祿乃忠烈之後,遠祖費英東是輔佐清太祖努爾哈赤打天下的開國元勳。祖父塔斯哈亦是功名顯赫,曾任喀什噶爾幫辦大臣,道光年間,更是主持征伐了以英國為靠山的張格爾叛亂。

奈何天妒英才,道光八年,張格爾之亂被平,塔斯哈卻不幸戰死疆場。

榮祿的父親是甘肅涼州鎮總兵長壽,伯父為天津鎮總兵長瑞,鹹豐元年,太平軍永安突圍,兄弟倆在圍堵之戰中同日陣亡,鹹豐帝感念他們護國有功,父親被賜諡“勤勇”,伯父被賜諡“武壯”,並賜修“雙忠祠”以資紀念。

此時此刻,杏貞神色悲戚地佇立在雙忠祠之前,協同心上人一齊悼念著故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