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刮起的大雪現在已經淹沒了整個路麵,和著雨雪的道路泥濘得讓馬蹄時時打滑,一不留神很可能摔出道外,跌下深不見底的山穀。
修格拉姆?勃蘭登駐馬立在成之字形山道的外緣,在他視線的下方,暮色昏暝中,一隊騎兵正艱難地驅馬爬行,最前麵亮出的黑底上奔馳的銀狼旗幟讓他眉尖微皺。
“怎麼沒見國王的旗幟?”
聽見他的詢問,身旁一個騎士立刻策馬過去。在下方約兩裏的地方,他與對麵的人馬相逢,不一會兒,修格拉姆看見他帶著一個黑甲騎士朝自己這邊走來。
“您好,修格拉姆爵士,我是……”
“國王在哪兒?”
修格拉姆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他沒有閑心和一個看起來連毛還沒有長齊的男孩費神。
來人微微靜默了一下,被雪氣凍得發青的臉上禮節性的微笑並沒有褪去。
“陛下的馬車車軸出了問題,今晚他和薩克森公爵、美因茨大主教在山下過夜。明天一早上山。”
“陛下連馬都不會騎了嗎?既然如此,何必勞神跑這麼遠的路程?”
修格拉姆放肆地嘲笑,睥睨的目光掃過個子細高、但比自己仍矮了半個頭的男孩身上。
男孩暗金色的頭發在腦後梳成了鬆鬆的發辮,隨意地斜搭在胸前,正好垂至黑色環甲上鑲嵌的銀狼徽章之上。
“你是萊茵伯爵的什麼人?”
“我是他兒子。”
“……那個私生子?!”
修格拉姆驚訝地叫道,眼中輕蔑之色頓增。
沃爾夫?帕拉丁沒有理會他,用腳尖輕踢坐騎,徑直沿著山路繼續前行。
“家父因病不能前來伴駕,我這次是代他履行護衛的職責。陛下命我先行上山打點一切,還望能得到勃蘭登公爵的大力協助。”
跟在後麵的修格拉姆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尖銳的眸光又一次如冰芒直刺沃爾夫的麵龐。
“嘿!小子,裝得這麼一本正經並不能讓你多添幾根胡子。如果陛下的頭腦還沒有發昏,他至少應該讓薩克森公爵或主教大人前來做這個特使!”
“修格拉姆大人認為我不夠份量?”
“如果你一天吃它個三十斤肉,我保管你和波西米亞王一樣有份量!”
冰藍色眸子浮上一抹淺笑,回視修格拉姆的神情帶著一絲悠然地戲謔。
“知道你哪一點不如你哥哥嗎?修格拉姆爵士,你有一張惹禍的嘴巴和一個不謹慎的頭腦。”
屹立於絕壁之上的索倫堡俗稱鷹巢,是勃蘭登家族的發源地,也是曆代公爵的居所。沿著崎嶇的山路行進了約四個時辰後,沃爾夫終於看見了直插天際的白色通天塔在月光下孤絕的身影,環繞的主堡、翼樓以及外圍的六座陵堡靜默如臣服於王者的死士。
“好生壯絕!”
沃爾夫不禁在心底讚歎,渴慕的目光投向城樓上懸垂的旗幟,深藍色天幕下翱翔的金色雄鷹,這是勃蘭登家族的族徽,一度也是帝國的王旗。
“特使小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在勃蘭登門下連教皇也要下馬?”
聽見背後冷硬的譏諷,沃爾夫手臂一屈,勒住了韁繩,坐騎在雪霧中連打了兩個響鼻。沃爾夫翻身下馬,城堡裏的馬夫立即上前接過韁繩。敞開的大門裏,持著火把的仆役奔走匆忙,守衛的兵士則安靜地呆在原地,好奇地觀望著不速之客。
“怎麼,還想站在這裏等我哥哥出來迎接你呀?小子!”
修格拉姆不客氣地言道。沃爾夫微微一笑。
“不,我是在等爵士您引路。我是個守禮的人,不會擅自把索倫堡視著自己的領地一樣隨便。”
“哼,這話聽起來好像你真有領地似的。”
“嗯,萊茵邊疆就是我的領地。”
淡然的口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修格拉姆有些意外,不覺稍稍收斂了些傲慢,率先走進城堡。
穿過寬敞的庭院,進入主堡的大廳,斜刺裏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迎上前來。
“公爵大人請尊貴的客人先稍作歇息,我們這裏有宜人的溫泉,一定能消除您旅途的疲憊。接風洗塵的晚宴將會在一個時辰後舉行。”
“這山頂會有溫泉?我倒很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