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拜祭的那位故人,她的墓就在前麵第二排,右邊數的第五個。林先生,我就不陪您二位過去了,等您拜祭完畢,還沿著這條原路出來,我就在剛剛那道鐵門那裏等著您,再送您回去。”
老王指著不遠處的那一排高大的綠色植物,將具體地址告訴了林行遠,然後從大衣口袋裏又掏出來一把手電筒,遞給他。
不知道是不是陰氣太重的緣故,盡管苑內每隔十幾步就有一頂路燈,但是整個墓區還是黑壓壓一片,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
很快,林行遠和夜嬰寧來到了一處墓碑前,黑色的碑上刻著幾行有大有小的字跡,上方則是貼著一張放大過的黑白照片,顯然曾經是一寸大的證件照,上麵的女孩兒笑得有一些羞澀,但卻很是甜美。
麵對著這張無比熟悉的臉,無論是林行遠,還是夜嬰寧,他們兩個誰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張照片,是葉嬰寧16歲離開孤兒院時拍攝的證件照,她衝洗了很多張,留著找工作的時候用。一張張剪得整整齊齊,放在錢包的夾層裏,每次填寫求職信息表的時候,從裏麵拿出一張貼上去。
後來,她找到了兼職平麵模特的工作,前前後後也拍過了不少精美浮誇的寫|真,但她曾說,自己還是最喜歡這張梳著馬尾辮,笑得傻裏傻氣的一寸照。沒想到,最後,它也恰恰成了她的遺照,作為她曾存在過這個世界的唯一圖像。
或許是林行遠事先叫人安排過,有人已經在墓碑前擺好了一束鮮花,兩盤水果,還有若幹金箔紙捏成的金元寶,紙錢,紙車等拜祭的物品,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一起,旁邊還有火盆,打火機,蠟燭等等。
“葉……”
有些呆滯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墓碑上刻著的字跡上,林行遠嚅動著嘴唇,剛剛隻念出一個字,隻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衝向大腦,令他眼前陣陣血紅不止。
他設想過很多種自己歸國後同葉嬰寧重逢的畫麵,有欣喜的,有痛苦的,有怨恨的,有麻木的。
唯有這一種,他此前從未想過,叫天人永隔。
從決定隻身出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若想有朝一日卷土重來,他的妻子,便不可能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無名無利的小模特。他更知道,自己的婚姻是最後的一個砝碼,一張不能輕易被掀開的底牌。
算天算地,他都沒有算到,死的是她。
雙|腿莫名地打顫,發軟,毫無預兆的,林行遠“噗通”一聲,跪倒在葉嬰寧的墓碑前。
站在他身邊的夜嬰寧用餘光見到了他全部的下跪動作,然而她的心頭並無半分痛快的情緒,有的隻是深深的悲哀。
既然當初是他先放的手,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態。
活的人演戲給死人看,就算林行遠這一刻的演技再拙劣,誰又能從地下爬出來指責他?
“如果你覺得這樣會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
夜嬰寧冷笑著抬起頭,任由凜冽的風刮過自己的臉,疼痛的感覺讓她確定自己還活著,而不是睡在眼前冰冷的墓碑下方。
“……那麼我告訴你,不可能,她永遠不會饒恕你,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