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掌教一直沉默地站在我的麵前看著我吃包子,並沒有那種上位者慣常有的盛氣淩人。我尋思著上位者可能八成都有些不便言說的小習慣——譬如昆吾掌教,他喜歡看別人吃飯?
直到我打了個飽嗝,說出“好呀”兩個字之後,男人臉上冰雪一般的神色才微微消融。
他身後,方才去為我找謝的隨從迅速呈上來一個錦盒,放在我麵前的雪地上。
我看了麵色冷清的昆吾掌教一眼,打開錦盒。錦盒裏,是一雙極盡精致的繡鞋。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麼珠光寶氣的鞋子。
我一向是不喜愛這些俗物的。即便是化做空空兒的模樣在極樂宮舞劍的時候,也頂多一雙鞋尖綴了東珠的軟底鞋。
這雙鞋……大抵算是鳳凰城最貴的鞋子了吧。
昆吾掌教這手下做的,倒是頗有幾分馬仔的模樣。隻是這馬屁拍在了馬蹄上,我尋思著,無論是我還是這看上去便不食人間煙火的昆吾掌教,都欣賞不來這樣的珠光寶氣。
若是葉沉雪,他知道我的脾性和胃口,隻給我最簡單的軟底兒小靴子備好便是了。
罷了,原本走的腳痛我才丟了鞋子。我原本也不冷,既然他拿來了,那我穿上便是。
我這人一貫的好脾氣,不計較許多。
我笨手笨腳地套上鞋子,還沒有來得及扶著旁邊的牆站起身來,一雙手已經伸在了我的麵前。
我有些訝然地抬頭看著昆吾掌教,他的眼眸就和他的臉色一樣,冰雪淡漠。
就好像,伸在我麵前的這雙玉白的手,並不是屬於他的一樣。
可就在我握住這冰涼的手順勢站起身來的時候,我分明在昆吾掌教的眸中,看見了一股深深的迷茫之色。
有什麼事情,是連昆吾掌教都不甚分明的呢?
這天之後,我就跟在了昆吾掌教的身後。
昆吾這番下山收徒,自然不會隻經過鳳凰城一個地方。
他們走到哪裏,我不關心;又收了若幹根骨奇佳的弟子,我也不關心。
我關心的,隻有昆吾掌教,這個如同冰山一般沉默的男人。
可惜,自從第一日他親自指定要帶我回山之後,我一直不曾有機會近距離接近他。
昆吾門人將我同鳳凰城內新收的兩個弟子安置在一起,又派了一位門中資曆較高的師姐看顧我們。待他們過幾日回程時,會捎帶上我們回昆吾山門。
這兩位跟我一樣的新人,不過十四五歲,是人世間常見的農家兒女罷了。根骨清奇了些,直接被昆吾門人選中,不知羨煞了鳳凰城內多少清貴勳爵。他們對於“修道”一事,都是不知所以然的。想來他們長於田埂之上,原本就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事物不感興趣。卻也架不住昆吾門人出手闊綽,氣度不凡。
這兩個小女孩兒,一個喚做馮招娣,另一個叫趙得男。且不論知道她倆的名字之後我有覺得多麼好笑同情,便縱是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師姐若蓮,說起這兩個小女孩兒的事情來,也是帶了些憤然的。
我見不到昆吾掌教,也對這些凡人生兒生女的野望並不感興趣。一開始還覺得打發打發時間也不錯,可漸漸地,家庭瑣事聽多了,便也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人世間有俗語,叫“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話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