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囂那種陷入沉夢的狀態很奇怪。他孤獨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微微低垂著頭,像是睡著了一樣,但臉上的神色總是在不停變幻著的。
我從夢魘中醒來的時候,會去客廳看一看容囂,他臉上的表情大多數時刻是平靜柔和的,但每當屬於他的沉夢要結束了的時候,他臉上的那種表情……是我形容不出來的那種痛苦。
我的心裏,關於他的那根弦,一直讓我隱隱作痛。
第三天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在他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極度痛苦到瘋狂的神情的時候,拍了他的肩膀。
觸手感覺冰涼,可容囂原本就素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上卻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他猛地睜開眼睛,眼眸中種種情緒在發現是我的時候化為了平靜,一如他總是表現出來的那樣。
“有什麼事?”
容囂聲音沙啞地問我。
他的眼底還殘留著一絲猩紅,帶有夢魘最後的暴虐。
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來,顫抖著抱住了容囂的腰。
他猛地一震,沒有推開我,伸出手來,輕輕扶住我的腰:“怎麼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了瘋——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心裏會那麼疼,我分不清這種情緒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我隻能聽見我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叫著他的名字。
“容囂……你愛我嗎?”
什麼是愛?
我以前愛周揚,我以為我能為他付出所有,這就是愛了。但我得到的卻是變心、劈腿和侮辱。
所以我是真的怕了,我怕我今後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
我拒絕陰一淮,因為我捫心自問,我做不到像他對待我一樣對待他。如果我接受了陰一淮,是對他的不公平。
但容囂呢……?
愛什麼時候是可預測的了?他得到了我的身體,也在一點一點得到我的心。
容囂低低地歎息一聲,摟住了我的腰,緊緊地抱著我,把下巴放在我的頭頂,淡淡地說:“你是我的執念。”
我抱著他結實的腰身,低聲問他:“那……我們現在又算是什麼關係呢?”
比情侶更不像情侶,比炮-友又更不像炮-友。說恨,我不恨他;說愛,我也不明白我對容囂,到底是一種什麼樣子的感情。
所以我想要容囂一個答案,一句話。
他吻了吻我的發頂,卻遲遲沒有開口。
我等了很久,等來的卻是容囂的沉默,我的心,也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容囂又歎了一口氣,他鬆開了手,放開了我,看著我的眼睛,臉色素白,眼神也深幽如同古井:“你明白你在說什麼話嗎?”
我眼睛一酸,澀澀地說:“你還想叫我說什麼?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
容囂笑了笑,神色疲倦。他站起身來,比我高上許多,俯視著我,淡淡地說:“我等了很多年,並不在乎這幾天。”
我有些手足無措,我怔怔地看著容囂,夜色中他的臉真是美極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麵容?
昳麗與柔美、剛直與俊逸,同時出現在一張麵孔上……就仿佛,他微微笑起來的時候是曾經站在天下正道之首的昆吾掌教;他蹙起眉尖的時候又成了深淵中掙紮著的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