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奴嬌
“據我生日還有六天。”
我在筆記本上寫下這一句話。八個字,我十五歲生日的倒計時。
我望向窗外,天氣晴。
恩,希望六天之後的天氣同樣晴朗。
我叫陳嬌,與曆史上的悲情皇後之一的陳阿嬌僅一字之差。我現在是十四歲,可六天之後,我就滿十五歲了。十五歲,是古代女子及笄的年紀。對我而言,十五歲意味著長大,意味著承擔,意味著我不再是小孩子。
除了我自己,沒人知道我為何會對十五歲生日如此重視。
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太累,我竟沉沉睡去……
“今天是徹兒的七歲生日,朕特設家宴。眾位卿家盡情歡飲,不必拘禮。”舅舅道。
滿殿的人一齊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位宦官高聲叫道:“宴席開始!”
人們就位。我坐在母親身邊,位列首席,學著那些夫人的樣子飲茶,用袖子遮住半邊的臉,一個回眸,飲下半口,撞見了榮哥哥投過來的疑問目光,向他調皮一笑。
因為太無聊,所以總得找點樂子來玩,是吧。
母親近期和王美人走的倒是很近,她倆在飯席上因為鄰座,不時竊竊私語,聲音卻小到連我都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隻是聽到她們極力壓低的咯咯笑聲。
倒是徹兒,像個小大人一般坐在舅舅左側,對向他敬酒的賓客客氣回敬。相較而言,坐在舅舅右側的榮哥哥就顯得安靜了許多,除了在別人對他講話時,用不卑不亢的語氣回答之外,其餘時間,都在聆聽舅舅的說教,有空還對我扯出了一個憨憨的笑。
宴會散了,母親說要找外祖母商量些事,要我自己去玩。我正一人信步走在長樂宮的遊廊之上,身後跟著一眾宮人,徹兒拽著榮哥哥的袖子走了過來:“阿嬌姐姐不急著回去麼?那我們去花園玩可好?”
眾花爭豔,姹紫嫣紅,我們沿著花園小徑一路看去。嚶嚶哭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徹兒扯著胸前的長命鎖,不滿地嘟囔道:“真掃興,好心情被這淒慘兮兮的哭聲給破壞了。”
“既然已經被冊封了膠東王,就應該有個膠東王的樣子,哪有鬧脾氣的?”我替他把長命鎖擺正,正想寬慰幾句,發現榮哥哥往那宮女那邊走去,彎下身來,認真問她為何哭泣。
“你不知道嗎?按宮裏的規矩,被發現後你可是要被杖責三十的。”
宮女忙抹去了淚水,給我們請安:“奴婢參見太子殿下,膠東王,阿嬌翁主。”
“你叫什麼名字,為何哭泣?”我問她。
“奴婢叫蘇兒,是兩年前進宮的家人子,因一直未曾受皇帝雨露之恩,被封了美人的姐妹報複,貶至長樂宮做事。那管事大人著實厲害,一個不小心,輕則打罵,重則不給吃飯不讓睡覺,奴婢心裏憋屈啊。”她一麵說一麵捋起袖子,給我們看她傷痕累累的胳膊。上麵有被皮鞭抽過的痕跡,泛著紅印。
我不忍再看,她真是可憐,年紀看起來也比我大不了幾歲,胳膊傷口又是麼明顯,著實不像是在說謊。
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徹兒開口道:“前不久父皇不是剛剛遣散過一批宮女回家嗎?既然在宮內委屈,為何不趁此機會回家去?”
仿佛徹兒一語揭在蘇兒的傷心處,隻見她眼淚吧嗒吧嗒又落下來:“回家?哪有家可回?家中父母早早雙亡,舅舅一家把我家家產全部盜去,又嫌我累贅,這才送入宮中……殿下,奴婢無處可去啊……”
蘇兒長的倒是不錯,眼簾半垂,如出水芙蓉模樣,接著道:“剛進宮那時還好,不曾被委屈著。後來,隨著新進的家人子入宮,越發的不被重視了,待遇越來越差。上個月陛下遣散宮女回家時,還被人從住處趕了出去,說是屋子要騰出來給新來的姑娘居住。以前習慣了被別人伺候,現在竟輪到了去伺候別人的下場……”
蘇兒苦笑,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向我們跪下,對著榮哥哥說:“太子你心地善良,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沒辦法忍受這些了,否則,奴婢隻有死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啊!”
榮哥哥沒有說話,徹兒走到蘇兒麵前道:“既然你不願再在宮內受委屈,又無心去飛上枝頭。那麼,本王給你許一門親事可好?本王有一個伴讀喚作韓嫣,尚未婚配,將你許配給他做個貼身婢子,也不算是委屈了你。他的人品本王也是信得過的,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可好?”
徹兒七歲,韓嫣八歲,徹兒他……這是想做什麼?
“奴婢隻怕……”蘇兒低下頭去,“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