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朦朦矓矓沉入夢鄉的時候,一陣淒涼悲切的清歌之聲將柏欽若喚醒了。
秋風兒刮,秋雨兒滴答。
遙望秋江浪淘沙,秋美娘撒網把魚拿。
日照煙波是妾家,滿江風浪作生涯。
……
這歌聲好生耳熟!他恍惚在哪裏聽到過?
他翻身坐了起來。
歌聲越來越清晰了。
幾片白雲迷雁影,無邊秋色點蘆花,
斷腸兩眼無限恨,隻落得淚冷西風咬碎牙。
是的,他肯定聽過這淒婉的歌聲!
他披衣下床,出了臥房的門,走到了縣署衙役們住的廂房門前,將兩個正在吃酒的值更衙役喚將出來,疑疑惑惑地問道:“你們可曾聽到有人唱曲?”
兩個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爾後,一齊搖起了腦袋:“沒有!老爺,我們都沒聽到。”
“是的!老爺,小的自打二更起,一直未合眼,如有人唱曲,必會聽到的!”
柏欽若長長籲了口氣,搖搖腦袋道:“也許是我走神了……”
不料,話未說完,那哀傷的歌聲分明又響了起來。
門外風淒淒,窗外月影幾移,
忽聽得一聲霹靂,鐵繩鎖奴去。
奇冤起,六月雪滿地,
恨隻恨蒼天不公無道理……
“聽,你們聽,分明有人唱!”柏欽若驚叫道。
兩個衙役支起耳朵聽了半天。
“聽到了沒有?”
兩個衙役惶恐地搖著頭:“沒聽到!確是沒聽到啊!”
柏欽若呆了,喃喃自語道:“莫不是……莫不是我走火入魔了?莫不是這縣衙之中鬧鬼不成?”
兩個衙役樹樁一般立著,不敢搭腔。
柏欽若想了一下,吩咐道:“你們且去與我到衙署三院巡查一遍,看看可有閑人逗留?關押匪賊的所在,也逐一看看,如有喊冤唱曲之人,即刻帶來問話!”
一個衙役大膽問道:“老爺聽到的唱曲之人是男是女?”
柏欽若道:“似一女子。”
“小的明白了。”
兩個衙役提著燈籠走了。
柏欽若回到臥房中和衣躺下。
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睡去了。睡夢之中見得一個少婦撕扯著他的衣服呼冤。他一下子將那少婦認了出來,那少婦不是別人,正是他八月十二踏人津口地界見過的義婦李香玉。他記得,他曾給過她一些銀子。
他正要向她詢問冤情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驚醒了。他起身一看,天已大亮,窗子上方透過了一束陽光,那陽光在臥房窗前鋪上了一片白亮。
他開開門,將那兩個衙役喚了進來。
“可曾查到那個唱曲之人?”
一個衙役道:“小的們查巡了半夜,確是無人唱曲!”
又一個衙役道:“是的,唱曲的人是沒有的!隻是……隻是有一個少婦天亮之前自縊身死。”
柏欽若大驚:“那少婦姓甚名誰?何罪入獄?可曾查明?”
“啟察老爺,那少婦喚做李香玉,清浦鎮下漁村人氏,因趁亂搶劫的罪名,八月二十四日被拘拿的。”
柏欽若潸然淚下,自言自語道:“是嘍!是她!必是她嘍!”
“老爺認識這李香玉?”
柏欽若並不答話,手一抬道:“且隨我同去驗屍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