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秀才怯怯地道:這……這人命關天的事,我等……我等……
大成冷冷一笑道:“不敢嗎?你們不敢做的事,我阮某便敢嗎?我阮某也沒長兩顆腦袋!你們既然不敢捅了他,那就按月向他交錢交銀好了!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這世道就是這麼回事嗎!”
章秀才道:“我等……我等的意思,也不是要阮大叔去捅了高老三,隻是……隻是想借阮大叔的鼎鼎大名,代……代我等求個情!”
劉秀才也道:“是的!是的!我等是想請阮大叔、朱大爺代我們求個情!”
阮大成冷冷道:“我阮某沒有求人的習慣!”
朱大爺見場麵僵住了,頗感難堪,小心地對阮大成道:“大成兄弟,依老哥的意思,咱們兩個出麵,替他們說個情,或許可以,那高老三不管咋說,總還是得買我們哥倆一些麵子的……”
大成意味深長地搖搖頭道:“朱哥哥對這高老三的底細知曉得太少了些!這高老三一貫靠著敲詐勒索為生,況且又和我阮某有隙,咱們的麵子,他是斷然不會買的!搞不好便要動刀動槍哩!”
章秀才急忙插上來道:“如若動刀動槍,那高老三決不是阮大叔的對手!隻要阮大叔捅了高老三,要什麼報答,我們兄弟三個縱然傾家蕩產也是樂意的!”
阮大成一聽這話又想發火:這三個秀才端的是一對半寶貝!他們自作聰明,想借刀殺人哩!他們從心裏把他阮大成看成了一個黑道上的漢子,以為隻要有錢,便能買得他殺人越貨!呸!淺薄無知的東西!
寬厚的嘴角向上一挑,粗大的鼻孔裏噴出了一股氣,阮大成冷冷掃了那賀秀才一眼,嘲笑道:“你們三位端的是財大氣粗哇!既然是如此有錢,又不惜傾家蕩產,那你們何必要找到我阮某門上來呢!你們按月交錢交銀不是挺好嗎!這高老三我是知道的,隻要你們按月交月規銀,他決不會出首告官的,在這一點上,他倒還誠實!”
“可這……這……這太窩囊了!”
阮大成憤然立起:“不願這麼窩囊,你們便去與他拚,你們三個都拚倒了,我阮某人再幫你們!沒有家夥,大爺借給你們!”
“啪”的一聲,阮大成將雙劍拍放到桌上。
三個秀才盯著桌上的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聲了!
“怎麼!害怕了?你們自己的事自己都不敢出頭,我可如何幫你們呢?”
見三位秀才被拿倒了,阮大成才歎口氣道:“你們不要把我想象成一個橫行不法的人,我阮某雖說不曾讀過多少詩書文章,可大清律例上的條目,倒是知曉一些,殺人償命的道理也是知曉的!你們不敢做的事,我也是不敢做的,我方才說的全是氣話,不可當真的!”
“那麼……那麼,阮大叔,我們……我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
大成狡黠地眨了眨眼,頗有意味地道:“蒼天有眼,多行不義者必自斃,那高老三是斷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被他敲詐、欺負的人太多,終會有一天——說不定是明天,後天,或者日後的某一天,就會有人和他結清賬目的!”
“可是——”
“好了!不要說了!你們的事我知道了,隻要能幫上的忙,我都會幫的,眼下,我是幫不上忙的!”
阮大成拉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勢。
三個秀才瞅瞅朱大爺,見那朱大爺也沒有進一步的表示了,這才唯唯諾諾地告辭出門。在門口,阮大成卻將朱大爺叫住了,低聲耳語道:“朱哥哥切不要再為這三個書生瞎張羅了!那高老三處,也是萬萬不可去的!”
朱大爺一怔——朱大爺並不知曉阮大成發動攻勢的意圖,遂問道:“卻是為何?”
大成道:“剛才,那三個書生在跟前,兄弟不便明言,那高老三惡貫滿盈,已有一幫冤主去收拾他了!”
朱大爺不由地讚歎道:“大成兄弟果然是胸有城府啊!文章早已做好了,卻又如此不露痕跡!愚兄佩服,佩服!”
大成淡淡一笑道:“文章卻不是我做的,哥哥不要瞎猜,更不要露出絲毫口風,切切!”
“那是!那是!這種事做了便做了,誰去說它,那高老三死上幾回也不為多哩!”
簡單地說了幾句,朱大爺疾疾地走了——朱大爺怕門外的三個秀才見疑。通過方才一番言談,朱大爺也和阮大成一樣,認定了這三個秀才靠不住。
這時,天漸漸黑了下來,天空變得一片墨藍,閃閃躍躍的星兒,像點點螢火,在遙遠的夜空中顯現了,一彎細細的下弦月在浮雲中緩緩飄蕩,清浦十八灘上的一個平平常常的夜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