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出事那日夜裏,阮大成睡得極不踏實。白日裏,那喚做章二嫂的房主小寡婦來過一回,說是取房屋的賃金,取過之後卻並不離去,硬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和大成絮絮叨叨扯個沒完。章二嫂約摸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大眼睛,翹鼻子,櫻桃形的小臉兒,模樣挺俊俏。大成也樂得和她扯扯,扯了一陣,大成便從她的眼神和話語中悟出了那一層意思,不由地怦然心動,也暗暗萌發了一些非禮的念頭。然而,就在他用眼睛剝扯章二嫂衣裙的時候,那該死的陸牛皮偏闖來了,說是要請他去吃酒,硬迫著那章二嫂告退了。

吃酒的時候,他極無興致,眼前老是飄浮著章二嫂小巧動人的臉龐,吃過酒回到家裏,那小巧動人的臉龐便也一齊帶了回來。整整一個傍晚,他都在以一個正經男人的心理,揣摸著一個不正經寡婦的淫蕩。

他斷定這章二嫂是極不正經的!她看他時的眼睛多邪乎,眼神兒熱辣辣的,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欲火,帶著鉤兒。她給他倒茶水時不時地把纖細的腰肢扭來扭去,把那被綢皮包裹著的臀部一擺一擺地向他麵前送。她坐的姿勢也夠放蕩的,大腿蹺在二腿上,那套著緞麵繡花鞋的三寸金蓮像條活脫脫的小金魚似的,在他眼前蕩來蕩去。

他是過來的人,他一眼便看出,這女人是需要男人的——失去了男人的小寡婦們,哪個不需要男人?哪個不想讓強健有力的男人把自己壓翻在地?真心想豎個貞節牌坊的能有幾個?

那女人說的話也挺有意味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挑逗的意思。他想:若是那該死的陸牛皮不闖來,他或許會和她紮紮實實地熱火一陣哩!

都怪該死的陸牛皮,衝掉了他一場絕好的春夢!

章二嫂帶來了女人的氣味,使他不由地想起了另外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便是他的妻妾,一個喚做香兒,一個喚做俊俊兒,都是在南洋地麵討娶的。嘉慶二十二年,廣東梅縣天地會起事失敗後,他得到風聲逃之夭夭,妻妾二人並一個三歲的兒子全被官府拿獲,押入大牢。同時被拿獲的,還有另外十餘個洪門弟兄的眷屬。官府想以他們的眷屬為質,逼迫他們投案自首。有兩個弟兄見爹娘被拿了,孝心使然,便去投案了,結果,被處斬立決,丟了性命。他卻硬下心腸,未去投案,妻子香兒不堪受辱,吊死獄中,愛妾俊兒被入官送給了蒙古的一個王爺,那三歲的兒子也下落不明。從此,他和清朝滿狗結下的仇恨更深了。

章二嫂的到來,使他不禁想起了她們,心中不禁一陣陣淒然、直到很晚,也未能入睡。

那夜偏又很燠熱,院中兩株柳樹的樹梢上,枝葉紋絲不動,蛙蟲仿佛也熱得受不了,吱吱哇哇叫個不停。天色是很亮的,不太像夜晚,圓而大的月亮低垂在南寺坡上麵的半空中,月下能清楚地看到歇涼人的影子。

後來,夜漸漸深了,天便涼了一些,阮大成朦朦朧朧地要睡著了,卻又被東邊“龍威”鏢局院裏的拳腳棍棒聲驚醒了。

“龍威”鏢局的鏢頭、鏢丁們每日總要練一陣功夫的,白日裏太熱,沒撈著練,夜間轉涼,便借著大好月光練開了。二踢腳,旋風腿打得啪啪響,長槍短棍舞得生風,更有使飛鏢的將沉甸甸的斤鏢,“嗖嗖”甩在鏢局前院的粗木樁上,把木樁紮得嚓嚓發響。這幫走鏢的好漢素常並不惹事,練功也並不大呼小叫,他們大都是北邊順天府的人,嘉慶年間鏢號生意做大,才在清浦地麵設了個南櫃。尋常除了保北路旱鏢、南路水鏢之外,也常替南寺坡上兒家商號看家護院。他們的功夫,據說是十分厲害,躥房越脊,形同兒戲,刀槍棒棍,樣樣俱精,清浦南櫃開了二十餘年,從未失過鏢。有人說,他們和各地賊人均有聯絡,隻是誰也抓不到憑據。

那日夜,鏢局的十餘條好漢練得瘋狂,雖說不喊不叫,動靜卻還是很大的。阮大成被攪醒之後,再也睡不著,後來,便也操起雙劍,在那月光之下,舞練了一回,直練得渾身大汗,鏢局那邊院落裏沒了動靜,才擦洗身子,轉回房裏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