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這才頓悟,今天是西方的白色情人節,難怪大街上每對情侶都是甜甜蜜蜜地依偎在一起,你儂我儂。
他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隨後入座。
她不經意地環視著這個令她壓抑的餐廳,各桌的男男女女們要麼頭靠著頭,要麼互相在對方耳朵邊喃喃私語。
隻有他們這一桌,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沉默著。
“兩位要不要點我們餐廳今天特別推薦的披薩?”侍者見兩人沉默良久,出聲問道。
兩人抬頭同時看向侍者,一臉茫然。
侍者會意,指了指鄰桌,隻見那對男女麵前擺著一個大的心型披薩,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食,很親密。
“不要!”
兩道絕對否定的聲音同時響起,侍者愣了一下,在兩人臉上輪流看了一眼,看著兩人不像其他情侶一樣親密偎在一起,而是選擇麵對麵坐著,似是猜到了什麼,略顯尷尬。
李昕手指死死捏著菜牌,心裏就像被針紮一樣,這樣的情侶餐,不適合現在的他們。
“焗蝸牛。”
“魚子醬。”
兩個人又同時開口,不約而同地點了對方愛吃的菜,一開口,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侍者被兩人之間沉悶的氣氛弄得嘴角抽搐,咳嗽了一聲,提議道:“兩位不如試一下我們廚師的拿手好菜,烤羊排和起司,可以嗎?”
她點了點頭,他合上菜牌沒有意見。
“我去一下洗手間……”
李昕蹭的一聲站起身,不等他回應,她已轉身往洗手間方向走去,她走的很快,像是有毒蛇猛獸在後麵追趕她一般,一到了洗手間,她立即將身體抵在門外,淚水洶湧地流了出來。
這間餐廳並不是兩人第一次來,今天卻有種憑空吊著的感覺,什麼也抓不住,就像一片漆黑的大海。打開窗,能清淅地聽見海水和礁石的撞擊聲,仿佛能看見濺起的一朵朵浪花,卻抓不住,什麼也抓不住。
她捂著唇,淚水像海水一樣,流也流不盡。
洗手間外,清瘦的男子聽著裏麵傳來一陣壓抑的啜泣聲,一顆心好像被撕成了兩半,可他卻隻能死死地壓抑住,他的手放在門把上,心裏有強烈的想法要破門而入,將那個被他傷得體無完膚的女子緊緊地擁在懷裏,可是這種念頭一浮到心頭,他的腦海中就會同時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那個包裹。
他不能……他不能啊……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裏麵的哭泣聲小了起來,直至幾不可聞,她打開包包,拿出裏麵遮瑕膏,在眼底下麵遮了厚厚的一層粉,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狼狽。
如果一定要分開,那麼,她不想讓自己最後留在他腦海中的印象是哀憐低泣的模樣。
待她收拾好情緒再次回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主食。
她抬起眸,十指在膝蓋處絞成一團,本想平靜,可兩手還是止不住微微顫抖,就在這時,坐在對麵的他卻突然從身後拿出一朵太陽花遞給她。
李昕黑眸一瞠,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卻是滿眼疑惑。
她正欲說些什麼,他從身後又遞了一枝太陽花給她,李昕愣愣地再次接過,已是一頭霧水。
她將疑問的眼神投向他,他的雙手從背後露了出來,將最後一枝太陽花遞給她。
“一朵花代表一個字。”他看著桌上那瓶紅酒,緩聲道。
她聞言,全身一震,纖長的手指緊緊攥住那三朵太陽花,用力到莖幹都幾乎要被她折斷。
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動著,她吸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中的太陽花,淡淡道:“吃飯吧!”
她將他喜歡吃的辣醬推到他麵前,他將她盤子裏麵從不吃的青椒夾到自己盤子裏麵。
兩雙筷子碰上,像是兩條平行線突然交叉在一起,僵持了兩秒,又各自鬆開。
原本是再平常不過的動作,今天做起來卻有一股悲愴的意味。
餐桌的氣氛再次隻剩下沉默……
兩個人沒有一絲食欲,吃著嘴裏的菜肴像是嚼蠟一般,可兩人卻又執著地一點一點吞進肚子裏麵,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心中極其不舍般,能留住多一秒是一秒。
終於,餐桌上的所有食物被消滅幹淨,那杯盤裏麵的狼籍映襯著兩人雪白的臉色,仿佛就連頭頂上投射過來的光芒也帶著一絲蒼涼的味道。
兩人‘霍’的一聲同時起身,也不知是慌亂還是緊張,起身的瞬間,他將桌上的刀叉碰到了地上,而她則是不小心撞到桌腳,兩人見狀,對視一眼,卻又馬上分開,踩著緩慢的步伐走到門口。
老張見到兩人的身影出現,開著一輛黑色小車駛了過來,寒風從四麵八方灌進她身體裏麵,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好像也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冰冷,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