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九局 直待春去苦盡時(上)(2 / 2)

陸子逸微微歎然,猶如傍晚草叢中那一株株紫桔梗:“阿璐……”他頓了頓,“阿璐他是白璟的親弟弟。”

魏長卿幾乎吃驚地看著陸子逸,這個事實對於他來說,顯然太過突兀,然而對方確是一臉的認真。

“白璟、白璐,驍勇將軍白安的兩個兒子。”陸子逸並未理會魏長卿的詫異,繼續道,“白璟是嫡出,白璐則是庶出,白璐的母親是楊應龍之表侄女。當年將軍援軍朝鮮,楊應龍卻在四川反叛,當時白將軍頗有聲名,也有許多朝臣對將軍心生妒恨,不日,聖上便收到了彈劾白將軍的奏折,說將軍與楊應龍暗通款曲。

關外領兵,功高震主,向來是皇室最為忌諱,眼看將軍一生將要毀於小人之手,白璐的母親便決意母子殉命以保將軍。白璐的母親雖然死了,但是白璐卻被將軍暗暗保了下來,改名換姓,成了白璟身邊的仆從。”

魏長卿看了看在床上靜躺著的白璐,這個如瓷娃娃一般冷漠的孩子,到底在這樣的壓抑下如何生存下來的呢?兩年前,陸子逸自稱白陸,恐怕並非李焯所說‘陸子逸執白不敗’的原因罷。

“隻是終究是人命天定,白璐母親的死,雖感動了聖上一時,卻終究是無用。聖上為止天下人之口舌,表麵上將白將軍大行封賞,卻暗地下了一道密旨,將白安賜死。”陸子逸的語氣冰冷地讓人害怕,“不過白璟卻因聖上當時內心愧疚,被留了活口。後來,事風過了,白璟便也喚白璐為阿璐了。”

聽著陸子逸所說的那一句一句的事實,魏長卿也默然了。平日,阿璐與其他仆從並無半分區別,白璟對阿璐的一句一詞,也並未現端倪。白璟瞞的滴水不漏,想必當他喚“阿璐”的時候,心中亦有諸多的不忍吧。

“兄長。”不知什麼時候,阿璐在昏睡中輕輕地喚了一聲。隨即,那兩片幹白的薄唇又輕輕地合上,發出微弱的氣息。

子逸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一般,叫來阿竹道:“快去從廚房端些吃食來,粥或湯羹,都好。”

沒過一會兒,阿竹便端了馬蹄羹來,遞給了陸子逸。陸子逸輕輕地舀了一勺羹,舉至阿璐嘴邊。

“慢著。”魏長卿忽然按住了陸子逸的手臂,回身對阿竹道,“上次給你家公子帶過來的銀饌具勞煩你去取來。”

陸子逸了然,放下了碗。待到阿竹將銀勺子、筷子等物取來,魏長卿隻拿羹勺舀了舀馬蹄羹。

“應該無毒。”魏長卿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勺子。

“公子快看。”阿竹突然叫了一聲。隻見勺子剛才還是白銀光亮,忽然漸漸地變得青黑異常。馬蹄羹裏有毒。

陸子逸反應機敏,衝出屋子,便問在外院做事的幾人:“方才有誰進過廚房?”

隻見一個老頭子顫顫巍巍地道:“方才趙執筆來過,說是要查看浣雪閣平日的餐飲是否有不妥。老奴便讓他進去查看了。”

“趙延年!”陸子逸低聲憤然道,原本清秀的眉目,夾雜著一絲恨意。

魏長卿一把按住陸子逸,生怕他做出什麼事,並安撫那老人道:“你先下去吧,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之後,便將陸子逸拉進屋,關上了門,語重心長道,“此時斷不可去王元所處興師問罪。”

“為何?”

魏長卿略微沉吟,而後道:“如今徐棋聖信王元所,你若非要和他鬧得天翻地覆,隻會讓徐靈化與你的芥蒂更深,王元所自然喜聞樂見。方才我去了王元所處,原本他命令趙氏兄弟懲戒阿璐,最後他卻還是決定收手。想必,王元所已經知道此事不宜下重手。他知道,阿璐的死對於他們百害而無一利。”

“難道是……”陸子逸皺了皺眉,“是趙延年自己的注意?”

“不錯。”魏長卿道,“由此可見,趙延年雖然為王元所辦事,卻是個沒腦子的,咱們忍得這一時,到時候給他來個秋後算賬。”

燈光照的屋子裏明暗不定,仿佛是庭院中的小花,借著夕陽的餘輝,試圖燦爛如晝,卻在風中飄搖。

這時,阿竹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滿臉喜色道:“公子,白爺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