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怪了。”魏秉琰也皺起了眉頭,“是不是你錯了規矩?”
“這不會。”魏長卿說,“大師兄原是太子爺府上的家生子,規矩是全懂得。他鄭大人的規矩再大,還能大得過太子府上?”
魏秉琰點了點頭:“是這麼個理。你可問過,那棋士是個什麼來頭?”
“不知道。”劉安德驀然低下了頭。
“真是糊塗!”魏秉琰懾人地喝了一聲。
魏長卿見父親又要生氣,趕忙說:“父親莫氣,要說不是,也是鄭府的不是。棋士對弈,本沒有讓棋的道理,他們輸了棋,理應自認棋力不逮,再也沒有打人的道理。依我看,當時就算大師兄問,也未必就能問出個所以然。”
魏秉琰點了點頭,又和劉安德說:“你把今天這盤棋,複盤給我看看。”
說罷,魏長卿便幫忙擺好了棋具。複盤,便是將下過的棋按最初步驟重新再棋盤上擺一遍,這雖然考驗記憶力,但對於劉安德這樣專攻棋藝的人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說話間,劉安德便早已將前八十手擺好。
張嘉看了看前八十手,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是耍猴呢麼。”
“說話沒個正經。”魏秉琰厲色喝道。
張嘉雖然平時油腔滑調,此時在魏秉琰麵前立刻收斂了,說:“前四十手棋優劣便已分明,這人的棋力可及小巧,卻比大師兄的棋差那麼一截呢。咱們把他往高了抬,從棋風來看,應該是新安派,不過總覺得開局左上角的路子,有點京師派的風格,再加上他棋力不濟,倒有點邯鄲學步了。”
魏秉琰又看了看劉安德擺的棋,捋了捋胡子,隻道:“不管怎麼說,不能讓這筆糊塗賬就這麼糊塗著,這以後還讓安德怎麼在棋院做人。安德,你先回去,這件事我自會給你一個說法。長卿,你留下,我有事和你說。”
安德眉頭一低,點了點頭,請了安便和張嘉一起出了書房。
魏秉琰坐了回去,噙了一口手中捧的香薷飲,然後從抽屜裏取了一封貼交予魏長卿。
“你大舅的園子裏來了一位京城的貴客,他本應相陪照料。隻是明兒,是他生日,客人又有諸多不便,也就不好相陪,隻是你大舅卻不敢誑駕,這便想找個人陪幾日,吃住也都在園子裏。我琢磨著,還是你最合適。可巧兒明天是你大舅的壽宴,也請了咱們,必是要在園子裏熱鬧幾日的,明天正好一起過去。”
且說魏長卿的母親王氏,便是拙政園的主人王獻臣之孫女。到了王氏的兄長王越溫這,已然是三代的官宦之家。如今這王越溫雖然賦閑在家,卻曾任禮部尚書,與京中官員私交甚厚。且他自賦閑之後,便寄情山水,工琴棋書畫,做起了雅客高士,如今王越溫口中的貴客,恐怕也並非等閑之輩。
況且這陪駕清客也不是隨便一人便能當得,要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之人。此是其一。再者,這清客需得是東家的故交或是親朋,肚子裏還要有真文章、真貨色,談吐見雅致,行止顯端容。這也是清客不同於依附權勢、博取眾樂的‘篾片相公’之處。
魏長卿儀容清俊,又是王越溫的大外甥,再者他又是那詩禮簪纓之族的後生,雖不曾進學,詩書經略、丹青筆墨卻還通,的的確確是清客的不二人選。
魏長卿隻道:“要說靈活機變,二師兄在我之上。”
“他。”魏秉琰笑了笑,“我雖然老了,但是還不糊塗。他但凡把那些歪心思用一分在棋上,便可勝過你大師兄。你也別多說了,明天我查完早課,你就一同與我過去吧。”
“兒子去,自然是沒問題,隻是您不覺得奇怪麼?”魏長卿頓了頓,道:“父親您好好想想,這幾天從京城來的‘貴客’也太多了。”
魏秉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的確,這幾天你若是得空,去街麵打聽打聽,問問那個棋士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