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住的地方其實並不遠。我們走進院子的時候,師傅正在菜地間除草。她抬起頭看見我們,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親切的喚我,隻是盯著他,慢慢站起來。太陽略略西垂,她似乎不斷升高升高,脊背挺得筆直,臉龐微微揚起,她清臒的麵容有了高傲絕塵的表情。像一個人麵對一場決定榮譽的戰爭。
她的嗓音低柔婉轉:“你是他的兒子。”
他上前作揖:“是的,我有些事情要告訴您。”
她蹙起眉一動不動,輕聲問:“他出什麼事了?”
“家父兩個月前,去世了。”
“啊,去世了。”師傅重複了一遍,轉身向屋裏走去。
留下我們站在庭中,他看看我,我向他比個手勢,讓他進屋去。然後關上門,坐在門前台階上。
小小的門扉掩不住什麼聲音。
我聽見師傅說:“你的母親還好嗎?”
“母親先走一步。”
師傅沉默了很久:“我明白了。”
師傅說:“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再叫阿生去了。”
“晚輩都明白。”
“你今天來,隻是告訴我這個嗎?”
“晚輩覺得,應該由我來告訴您這個消息。”
“嗯,謝謝你。”
“還有,是晚輩一點私心,想要見見阿生的師傅。”
師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說:“這樣也好,她雖然糊裏糊塗,其實性子執拗決絕。請好好待她。”
嗯?似乎是在說我?我回過頭去,門吱的一聲在身後打開。我與他兩兩相望,他不知為何嘴角微翹,我莫名其妙紅了臉頰。
師傅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阿生,送客。”
一路都沒有說話。山下路口,他停下來,扭頭看我。
“就到此吧。”
“你要走了。”不知為何,心裏有了一點點不舍,想讓他知道,又不願意表現出來。
他笑笑:“總歸我以後還要來看你的。”
他說:“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你師傅會教你去殺人?”
嗯?我睜大了眼睛看他。當我連續失敗三年以後我曾經想過為什麼師傅還會叫我去,我與他的身手相差太多。現在想來,也許師傅從來沒有真的想要那人死吧。
“二十三年前的五月初十,他們第一次相見。那年九月十四,他們第二次相逢。”
他的話無頭無尾,我似懂非懂。那或許是師傅的前緣。
他跨上馬,俯身向我一笑:“請等等我,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