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七點,門外漸漸嘈雜聲多了起來。
我穿戴好,把頭發仔細束在鬧後,碎餘發絲都小心用卡子別好。
連墨也有點緊張,領了我一路從客房走到主屋。主屋旁有兩間另外的大屋,據說其中一間是連隨心曾經住過的,她死了之後,便一直空著。主屋與其他兩間屋連起來成了一個四合院的布置,中間是石賺鋪的過道,偏主屋方向有組石桌石椅,靠旁的又是一些葡萄藤,想來夏天時坐在這裏乘涼,卻是十分舒服的。葡萄藤上掛了幾個鳥籠,當中或許有隻八哥鸚鵡類的鳥兒,嘴裏高高的叫:“少爺好,少爺好。”
“那是鷯哥,已經學了不少話了,還懂認人。”說著走近了些,“鷯哥,我是誰?”
鷯哥歪了腦袋,“我是誰,我是誰?”
我不禁笑出來,這鳥兒看起來頗為癡蠢,隻有腦後那一塊肉瘤微有些金屬顏色,才使它看起來幾分靈氣。
“墨兒。”
我正欲伸手去逗那鳥,聽見這聲音,手便停在半空裏,十分僵硬的回頭去看。
連墨的爺爺,正被連鳳之扶了出來,拐杖拄在地上,敲出“噠——噠”的聲音,然而他雖然是看過來,卻始終沒有看我一眼。
“爺爺。”連墨牽著我的手,走了過去,“爺爺,這是……”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連老爺子打斷連墨的話,走到石桌前,坐了下來。
“昨夜,太晚了所以沒讓二叔告訴您,倒是三叔今天也回來,一家全都齊了呢。”
“叱……”我心裏一驚,連老爺子竟發出這樣的笑聲,“一家人,全齊了?”
連墨麵色不是很好,氣氛也一瞬被壓抑下來。
連逸之原本走在眾人之後,此時也不停下,徑直走來坐在連老爺子的旁邊,嘴角微微掛著笑,“我是今早上剛從緬甸回來,帶點了好玉,老爺子說了他不要,二嫂是不是看看喜歡哪些,挑了去便是,還有給二哥兒子帶的長命鎖……對了,名字起好了嗎?”
劉美華說:“還沒起好呢,鳳之猶豫來猶豫去的,倒是耽誤了好些時候,老爺子也沒定下來。”
話題轉移到孫子身上,連老爺子表情好了許多,“這事,回頭讓墨兒幫忙看看吧。”
連墨點頭,接著遞了個眼色給劉美華,劉美華歎口氣,湊上去又說:“倒是小墨帶了朋友來呢。”
“不是朋友,”連墨慌忙接口說,“是未婚妻。”
我被他如此直接的說出來嚇了一跳,手心裏涔著汗,想鬆開他的手暗自擦一擦,他卻死也不鬆,直愣愣看著連老爺子,仿佛在求他肯定。
“未婚妻?”連老爺子終於眯起眼,細細打量我,“你叫什麼?”
“伍……”
“隨心。”
接話的人,是站在老老爺子旁邊的連逸之。
他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卻都白了臉。
連老爺子也忽然深吸一口氣,轉了頭,劉美華忙遞上茶水,他飲上幾口,“伍隨心?”
連墨見是他三叔說的,以為我在公司常用的是伍隨心那個舊名字,倒也沒上心,“對,隻是現在改了名叫伍富貴。”
我自然知道,在這等書香世家裏,富貴二字作為名字來說,是多麼的低等俗氣。
可連墨能不卑不亢的代我說出來,我著實心裏感激他的。
連老爺子定定看了我一會,忽然說:“孩子,你過來。”
連墨轉頭用眼神給了我鼓勵,我沒辦法,隻好走到連老爺子旁邊,尷尬的將手背在身後,一時間有些摸不清頭緒。
連老爺子顫抖著手,忽然抬高放在我鬢角上,又順著臉龐的弧度撫下來,嘴裏喃喃念著,“是隨心……隨心啊……”
我猛然明白過來為何連逸之方才定要說我的名字是隨心,換做伍富貴,就算有清白出身也未必能讓連老爺子垂青。但就憑著連老爺子對連隨心的疼愛,對連隨心死的惋惜痛心,麵對一個和已亡女兒擁有同樣名字的孩子,又如何能狠心去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