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宛央雖然臉色蒼白,心裏卻漸漸平定下來。她不會讓上官航就這樣送命的。皇室尊嚴又如何,皇命難違又如何,自己是絕對絕對不會讓他死的!
一件紗衣輕輕地覆到身上,宛央回頭,看見了母親煦暖如春的笑容。
“畢竟是春天,穿得這樣少容易著涼。”江如惜的聲音如簷下的風鈴般輕柔悅耳。
宛央低下頭,“娘都聽見了?”青靈的陣勢那麼大,嗓門又高,恐怕娘已經全部知道了。
江如惜眼圈兒有些發紅,“是。那位青靈公主好大的氣派。這麼多年,我的宛兒在宮裏不知道受了她多少委屈。”
當年那樣執拗,寧可出家也不肯入宮。本以為在宮裏,女兒會有更好的生活,不必再跟著自己受苦,卻不曾想過女兒自己的感受是什麼。
宛央連忙笑著安慰母親,“沒有沒有,她哪裏能給我委屈受?頂多嘲諷幾句,又當不了什麼。隻要能跟娘在一起,什麼樣的艱難困苦我都不怕。”
宛央的笑容那樣真摯,那樣明麗,讓江如惜的心裏升起了一股暖意。
“真想不到,好好的婚事竟然弄成這樣的局麵……”江如惜既心痛又無可奈何,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女兒,“宛兒,你準備怎麼辦?”
宛央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她用一種不容置疑地聲音道:“他,不會死的。”
陰暗潮濕的刑部大牢。
宛央一隻手提著裙角,另一隻手扶住牆壁,小心翼翼地沿著台階一步一步向下走。
采薇和尋梅跟在她身後,采薇手裏提著一個食盒,尋梅抱著兩條棉被,同樣如履薄冰般行走在昏暗的過道裏。唉,真弄不清楚公主是怎麼想的,那個上官航都要求取消婚約了,公主幹嘛還要來看他?這種地方又髒又臭,公主千金之軀怎麼能來這裏?
走在前麵的宛央卻渾然不覺她倆的抱怨,隻盡快向前走著。
左手邊的一個牢房裏現出一片青色的衣衫。衣衫的主人脊背直挺盤膝坐在牢房的角落。
宛央停下,目光停駐在那片青色上。真奇怪,為什麼他明明隻是坐在那裏,卻仍然給人一種如青鬆傲立的感覺。
采薇把食盒放下,不確定地問:“公主,您真不用我們陪著嗎?”
宛央接過尋梅手中的棉被,給她們一個恬靜的微笑,“你們在外麵等我就行,有事我會喊你們。”
采薇和尋梅隻能退出去,采薇臨走還是不放心:“公主,有事一定要大聲喊出來,奴婢會馬上衝進來保護您!”
宛央笑笑,“知道了,快去吧。”
兩個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狹小的牢房裏隻點著一支小小的蠟燭。
裏麵還算幹淨,隻是陰冷無比,潮氣濃重。
上官航仍舊盤膝坐著,並未因宛央的到來而作出什麼反應,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光線太暗,宛央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感覺他周身散發出一種冰冷的的氣質,讓人不敢輕易上前。
最初認識的他,似乎是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
什麼時候,他成了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這樣遙遠而陌生。
“就算不歡迎我到來,也請你幫我打開門好嗎?”
上官航睜開眼睛,那位被自己拒婚的絳雲公主正抱著厚厚的被子站在門外,一隻手伸進牢房的柵欄,手裏是一把鑰匙。
“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他冷漠如冰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同之前判若兩人。
“我……”宛央猶豫著,該怎麼說呢?
上官航冷眼看著她,並沒有要起身幫忙的意思。宛央隻好自己艱難地用鑰匙去開那把鏽跡斑斑的大鎖。
打不開。
再用力一點,還是打不開。
被子又厚又重,她都快抱不住了。
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啪”的一下,輕易就打開了那把鎖。牢房的門也吱呀一聲被人拉開。
“謝謝。”宛央從上官航的身旁走過,無視他冰冷如箭的目光,徑直走向那張簡陋的木板床。被子有兩條,都是暗綠色竹葉紋錦緞的,一條鋪在下麵,一條用來蓋身上。她輕柔地鋪好,轉身朝他笑笑:“厚度剛剛好,晚上應該不會冷了。”
他不說話,隻冷冷看著她。
“哦,對了!”宛央站起來走出牢門,把剛剛采薇放在外麵的食盒拎了進來。
“這是我讓小廚房剛剛做好的飯菜,有饅頭、稀粥、脆醃黃瓜、梅花豆腐、火腿燉肘子,還有半隻燒雞。你嚐嚐看。”好在牢房中還有一個小桌子,宛央把飯菜一一擺好,期待地望著上官航。
上官航看了看琳琅滿目的飯菜,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是想看看我臨死之前的樣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