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聽過一個釀酒的故事,說須選端午那天收割的稻米,與冰雪初融時的高山流水調和了,注入千年紫砂陶器,才能釀出絕頂的美酒。小小說創作,不也是這樣嗎?於是我常常問自己:你準備好了嗎?
從故事出發
我寫小說,是從故事開始的。腦子裏先有一個貫穿全文的線索,形成一個基本框架。這樣做,有點像彩繪上的舞龍製作,總要由篾工用竹片先紮一個首尾相連的龍身,然後才給它穿上色彩斑斕的外衣,安上龍頭,才能像個真龍一樣上下翻飛。那龍身紮得非常結實,要不,是經不起折騰的。
有了故事,我卻並不急於動筆。小說是寫人的,我不能忘了這個宗旨。單憑一波三折和歐·亨利式的結尾,是拴不住讀者的。我又開始醞釀,在這個故事裏將要出現的人物,應該是怎樣的形象和性格。故事是提高閱讀興趣的催化劑,真正留給讀者的卻是典型的人物形象。人物出來了,有些情節又得重新安排。人物出不來,我就讓這個故事一直悶在肚子裏。
人物和故事有了,我還不急於動筆。我在尋找敘述的角度,從何處下手,如何把自己從故事裏成功地撤出來,準備工作很多。開頭一句話,往往就決定了整篇小說的敘述風格和氣味。小說的味道,盡管很模糊,但很重要。這與敘述有關。
我用盡氣力,要做的就是,如何把一個新鮮的有意思的故事講得生動有趣。同時,我也在盡力掩飾自己小說的故事性,就像廚子熬高湯一樣,放了那麼多佐料,最後都撈出來扔了,端上飯桌的隻是一碗清湯。
從故事出發,留戀傳統,並非是排斥現代。相反,我很喜歡閱讀一些手法獨特故事淡化的先鋒之作,從頭到尾有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吸引了自己。就像嚼檳榔一樣,盡管不能充饑,唇齒之間卻留下別樣的味道。我也嚐試寫過幾個先鋒小說,卻沒成功,隻好回到傳統。我們老家的泥水匠砌牆,有的不用吊線壘得上下筆直:,那是個本事。學不了,就規規矩矩用磚頭扯一根白線作標尺,這樣才不至於把牆壘凹了或鼓了。
自己因為笨拙,才不敢與故事為敵。
小小說的硬度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開始,我熱愛小小說已十幾個年頭了。這種心相印,長相依,恐怕比我和我愛人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現在,不用翻閱任何資料,對各個時期的小小說佳作我都能如數家珍,一如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熟悉她的每一個笑靨,熟悉她的背影和身姿,熟悉她的嬌喘和吐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