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正好。照在河麵上被揉得細碎。點點光亮,成了散落河麵各處的光粉。水流不疾不徐,自東向西,貫穿整座牽城。
牽城重商。河岸碼頭船隻靠得緊密,不一時船隻駛離開去,不一時船隻從那遙遠方向來至。
“船家,可否載我二人?”
老船夫剛將船隻停靠岸邊,便有人上前來問,隻聽著是悅耳的女聲,循聲抬頭看,卻見岸上一麵覆輕紗的女子,亭亭玉立,身後還跟著一作婢女打扮的女子。
若說是行走江湖的女武者,這女子未免顯得太過柔弱。若說是往來行演的優伶歌姬,卻又未有那等人的脂粉俗氣。倒更像是哪個大戶人家裏出來的千金小姐……
“老船家,可否載我二人?”女子再次出聲問詢。說話時語調輕緩,並無不耐或催促之意。
老船夫回過神來,笑了兩聲,便道,“不知兩位姑娘要往何處去?”
“斕城。”女子話音剛落,老船夫卻是大驚失色,“斕城?”隨後卻覺自己聲音太大,便又四下裏瞧瞧,才接著壓低聲音問道,“姑娘……怎麼要往斕城去?”莫不是這女子當真是平日鮮有出門的大戶小姐?不然怎會要到斕城去?該是尚不知斕城如今狀況罷?
斕城是炎國的大城池。雖不及牽城繁華富庶,卻亦是地廣物饒之地。隻可惜……半月前,斕城突然發了瘟疫,染病的染病,逃難的逃難。斕城幾乎在一夕之間成了一座死城。本城人尚且不敢再留斕城,眼前這不過兩個姑娘家,卻如何反要往斕城去?
“姑娘,斕城如今可去不得啊……”老船夫又道。已然有些渾濁的雙眼裏,帶著恐懼之色。
“船家,小女子雖無大用,卻自幼習得一些醫術。此次前去是想著能略盡綿薄之力……不若如此,船家無需將我們載至斕城,在堅城的清平鎮停靠便是,如何?”女子想了想,言道。
“可是你們兩個女子,去了又能使上多大勁兒?要是……要是把自個兒也……豈不白白搭上性命?”
女子看著老船家臉上的關切之色,心中微暖,聲音愈發輕柔,“老船家,無礙的……既要去救人,必會盡力顧全自己。”
老船家猶豫地看著兩人,半晌才點點頭,“好罷。你們上船罷。”
二人上了船,又入了船廂,待得坐定後,老船家便解了繩,劃動船隻,“二位姑娘可坐好嘞。”
柳杏揭開船廂側邊的布簾子,輕聲道,“小姐,咱們總算可以走了。”話中有壓抑著的慶幸和感歎。
“斕城並非好去處,杏兒不怕?”柳夢晴看向簾外,日光盈盈,遠處山巒連綿,景致怡人。隻是為何,心內依舊沉甸甸?
“杏兒不怕,有小姐在,有什麼可怕的?”柳杏水盈盈的大眼睛一轉,“這不是小姐說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嘛?”
柳夢晴不由一笑,“難得你記得這句……”話音剛落,船隻卻是突然一沉,心裏登時一跳,該來的的終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