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家兄弟兩個,自遭廢斥,即屏居郊外,杜門不出。
忽一日,有一個通家朋友來相訪,那人姓南名霽雲,魏州人氏。
其為人有誌節,精於騎射,勇略過人。他祖上與秦叔寶有交,因此他與國模兄弟是通家世契。那日策蹇而至,秦家兄弟接著,十分歡喜,各道寒暄,問其來京何事?霽雲道:“原任高要尉許遠,是弟父輩相知,其人深沉有智,節義自矢。他有一契友,是南陽人張巡,博學多才,深通陣法,開元中舉進士,為真源縣尹。許公欲使弟往投之,今聞其朝覲來京,故此特來訪他。”秦國模道:“張、許二公是世間奇男子。愚兄弟亦久聞其名,今兄投之,得其所矣。”遂置酒款待,共談心事。正飲酒間,忽聞家人傳說範陽節度使安祿山舉兵造反,有飛報到京了。秦家兄弟拍案而起道:“吾久知此賊必懷反誌。”南霽雲道:“天下方亂,非吾輩燕息之時。弟明日便當往候張公,與議國家大事,不可遲矣。”次日,即寫下名刺,懷著許遠的書,騎馬入京城。訪至張巡寓所問時,原來他已升為雍邱防禦使,於數日前去了。霽雲聽了,即要往雍邱,遂來別秦家兄弟。行到門首下馬,隻見一個漢子,頭戴大帽,身穿短袍,策馬前來。霽雲隻道是個傳報的軍官,等他行到麵前,舉手問道:“尊官可是傳報麼?範陽的亂信如何?”那漢看霽雲一表非俗,遂下馬舉手答道:“在下是從潞州來,要入京訪一個人,未知範陽反亂真實。尊官從京中出來,必知確報。”霽雲道:“在下也是來訪友的,尚未知其祥。如今所訪之友不遇,就要別了居停主人,往雍州去。”那漢道:“主人是誰?”霽雲指道:“就是這裏秦家。”那漢舉目一看,見門前有欽賜兄弟狀元匾額,便問道:“這兄弟狀元可就是秦叔寶的後人麼?”霽雲道:“是。”那漢道:“在下久慕此二公之名,恨未識麵。今敢煩尊官引我一見何如?”霽雲道:“在下願引進。”遂各問了姓名,一同入內,見了秦家兄弟,敘禮就坐。霽雲備述訪張公不遇而返,指雷萬春說道:“門前邂逅雷兄,說起賢昆仲大名,十分仰慕,特來晉謁。”二秦就動問尊客姓名、居處。那漢道:“在下姓雷名萬春,涿州人氏。因求名不就,棄文習武。常思為國家出力,怎奈未遇其時。今因訪親,特來到此,幸遇這南尊官,得謁二位先生,足慰生平仰慕之意。”國模道:“雷兄來訪何人?”雷萬春道:“要訪那樂部中雷海清。”霽雲聞言不悅道:“那雷海清不過是梨園的班頭,兄何故遠來訪他?難道要屈節賤己,以為進身之媒麼?”萬春笑道:“非敢謀進,因他是在下的胞兄,故特來一候。”霽雲道:“原來如此,在下失言了。”萬春道:“南兄,你說訪張公不遇,是哪個張公?”霽雲道:“是雍邱防禦使張巡。”萬春道:“此公是當今奇人,兄要訪他,意欲何為?”霽雲道:“今祿山反亂,勢必披猖。吾往投張公,共圖討賊之事。”萬春慨然道:“尊兄之意正與鄙意相合,倘蒙不棄,願隨同行。”秦國楨道:“二兄既有同誌,便可結盟,共圖討賊。”南、雷二人大喜,遂拜了四拜,結為生死之交。秦家兄弟設席相款。
到了次日,霽雲同萬春入城來訪雷海清。行至住處,萬春先入,拜見哥哥,隨同海清出來迎迓霽雲,敘禮而坐。萬春略說了些家事,並述在秦家結交南霽雲,要同往雍邱之意。海清歡喜,向霽雲拱手稱謝。霽雲道:“此是令弟謬愛,量小子有何才能。”海清對萬春道:“賢弟,我想安祿山這逆賊,稱兵謀叛,勢甚猖獗。那楊右相大言欺君,全無定亂之策。將來國家禍患,不知如何。我既身受君恩,隻得捐軀圖報。賢弟素有壯誌,今又幸得與南官人交契,同往投張公,自可相與在成,誓當竭力報國。從今以後,我自盡我的節,你盡你的忠,不必以我為念。”說罷淚下如雨。萬春也揮淚不止。霽雲為之慨然。
海清取出酒肴滿酒三杯,隨起身道:“我日逐在內廷供奉,無暇久敘。”遂取出一包金銀,贈為路費。大家灑淚而別。二人回至秦家,便束裝起行。秦家兄弟又置酒餞行,各贐程儀。二人拜別,往雍邱而去。
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